星塵引·第一百章：荷枯鳥散，微光暫熄
暴雨是後半夜潑下來的，狂風卷著雨絲砸在窗欞上，像要把老房子的木框掀翻。銀河被院裡的雞叫聲驚醒時，裡屋的燈已經亮了，木木蜷縮在床沿，雙手死死攥著床單，臉色白得像院角那朵剛被雨打蔫的白荷花。
“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銀河撲過去扶住他的肩，指尖觸到他後背的冷汗，心猛地一沉——木木懷了快三個月，前幾天還摸著小腹跟他說“等孩子生下來，要教他認銀河裡的星星”，可此刻他眼底的光，正一點點往下暗，像被雨水澆滅的燭火。
“我……我好像流了……”木木的聲音發顫，指尖往下探了探，再抬起來時，指縫間沾著暗紅的血，“剛才做夢，夢見孩子是塊沒發光的石頭，我怎麼捂都捂不熱，然後就……”
銀河的喉結狠狠滾了滾，沒讓他把話說完。他飛快地找了塊乾淨的毛巾裹在木木身上，背起他就往門外跑。暴雨砸在兩人身上，銀河的後背很快被淋透，卻死死把木木護在懷裡，腳步穩得像釘在雨地裡的樁——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流產，木木懷的是“光之子”，需得靠兩人同心的微光滋養，可這些日子，木木的心被名利裹著，連共振時的光都弱了大半，那孩子的光，早就跟著一點點散了。
村醫的燈在雨霧裡亮著，銀河踹開門時，村醫正披著衣服出來，看見兩人的模樣，趕緊把他們讓進裡屋。木木躺在診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嘴裡反複念叨：“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很小心了，我還跟張總推了應酬，我……”
“不是你的錯。”銀河蹲在床邊，伸手擦掉他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指尖輕輕按在他心口——那裡的共振印記還在，卻弱得像風中的蛛網，“光之子要靠兩顆心的光養著，你總想著賺錢、爭麵子，把心裡的光都分給了世俗，孩子接不到光，自然留不住。”
木木的身子猛地一震，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我懂……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可我就是控製不住！我一想到你是上門女婿，彆人都在背後說你‘沒本事’，一想到我媽還在吃著廉價的藥，我就……”
“我從來不在乎彆人怎麼說。”銀河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斤重的堅定，“我打零工、修電器，不是為了讓彆人看得起，是為了讓你和媽能踏實；我陪你共振、找雙生火焰，不是為了完成什麼儀式，是為了讓你心裡的光重新亮起來；我打磨那塊璞玉，刻上咱們的名字，是想告訴你，咱們的心該像玉一樣，不管外麵裹著多少塵，內裡的光都不能滅。”
村醫在旁邊歎了口氣，遞過一杯熱水：“小夥子，你男人說的是實話。這孩子沒留住，說到底是你心裡的‘結’沒解開。你總把世俗的擔子往自己肩上扛，卻忘了最該扛的，是你們倆一起的初心。”
木木接過水杯，指尖卻在發抖，水灑了大半在床單上。他看著銀河眼底的紅血絲——這兩個月，銀河為了陪他，推了去縣城修設備的活，每天晚上幫他改視頻腳本到深夜，連自己最寶貝的攝像機都借給了隔壁村的孩子拍老手藝，可他呢？他總說“等賺夠錢就跟你一起做”，卻在賺錢的路上越走越遠，把初心丟在了腦後。
雨漸漸小了，天邊透出點魚肚白。銀河扶著木木往家走，路上遇見早起的王阿婆，手裡攥著個布包，塞給銀河一把曬乾的白荷花：“這花泡水喝，能安神。你們倆彆太難過，日子還長，慢慢來。”
回到家，銀河把木木扶到床上躺好，轉身去廚房煮了碗紅糖薑茶。他端著碗回來時，看見木木正盯著桌上那塊雙生火焰璞玉發呆，指尖輕輕摸著上麵的刻痕，眼淚滴在玉麵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銀河，”木木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我是不是很沒用？你像空中的飛鳥，能看清方向，我卻像粘在泥裡的蟲子，怎麼都飛不起來。”
銀河坐在床邊，把碗遞到他手裡：“你不是沒用，你是塊蒙了塵的玉，隻是還沒找到擦去塵埃的方法。我願意等，等你從泥裡拔出來，等你願意跟著我一起飛——就像當初等你修灶台、等你認錯一樣，不管等多久，我都願意。”
木木捧著碗，紅糖薑茶的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卻暖不透心裡的涼。他知道銀河說的是真的，這個男人從入贅那天起，就把整顆心都給了這個家，給了他，像院裡的白荷花，默默綻放，默默滋養，從不求什麼回報。可他呢？他總把“現實”當借口，把“凡胎”當擋箭牌，卻忘了，真正的“踏實”，從不是靠金錢堆出來的，是靠兩顆心一起發光，一起往前走。
窗外的老槐樹下，雨水彙成小溪，帶著落葉往遠處流。銀河坐在床邊，輕輕幫木木揉著小腹，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去，像在安撫那顆沒留住的“光之子”。他知道，這次的失去不是結束，是給木木敲的警鐘，是讓兩人重新看清方向的契機。
就像白荷花枯了還會再開，飛鳥掠過還會再回來，他相信總有一天，木木會擦去心裡的塵，會跟著他一起，把散落的微光重新聚起來，讓屬於他們的光，不僅照亮這個家，還能照亮更多像老磨坊、老灶台一樣的地方。
銀河拿起桌上的璞玉，對著晨光輕輕打磨，玉麵上的刻痕在光裡漸漸清晰——“銀”與“木”兩個字，像兩顆心，雖然暫時隔了層霧，卻終會在某天，重新靠在一起，亮成一片。
這一夜的暴雨，澆滅了暫時的光，卻也洗去了浮塵。屬於他們的故事，在第一百章的“失去”裡，埋下了“覺醒”的新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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