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規培到獨立坐診,她在這家醫院待了整整八年。
熬過無數夜班,處理過棘手的病例,也曾被難纏的患者家屬指著鼻子罵。
她一直以為,醫生的戰場在病房在診室,手中的武器是手術刀和處方箋。
她天真地以為那些勾心鬥角的甄嬛傳和金枝欲孽,隻會發生在公司的格子間和會議室裡,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成為漩渦的中心。
周景澄凝視著她這副模樣,心口又澀又脹。
“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彆人怎麼看而改變。”他先給了她一句定心丸,
“但我覺得你挺傻的。”聽到這話,陳佳怡抬眼看他。
他頓了頓,看著她通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為什麼要流眼淚?
陳佳怡,你這是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所以哭什麼呢?眼淚都白流了。”說完順勢摟著她的肩膀。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她的心防。
陳佳怡的眼淚又湧了上來,但這次帶著傾訴的渴望。
她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訴說:"今天下班前,王主任找我談話......說醫務處監測到,這一個月來,用我工號開出的粉綠藥膏的處方量異常,遠超正常診療需求,懷疑我違規開藥......"
“粉綠藥膏?”周景澄眉頭皺得更緊,“粉的綠的……這顏色倒挺彆致喜慶的。”
"就是皮膚科最基礎的那種濕疹藥膏,一般都是小孩塗的,一個粉色的包裝一個綠色的包裝,搭配著塗。”陳佳怡回答道。
“很便宜,但畢竟是激素藥膏,所以每次開藥量都有限製。現在網上有人在做代購,專門雇人反複掛號開這個藥,然後再賣出去......
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係統裡顯示,處方確實是從我的賬號開出去的,但我沒開過。”她的聲音帶上了焦急和委屈。
“剛才,王主任直接在科室群裡點名通報批評這件事,說因為這個事科室這個月的績效獎金被取消了……讓大家引以為戒。群裡有人在指桑罵槐......”
周景澄安靜地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他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代購、囤貨、轉賣,這已經超出了簡單的工作失誤範疇。
自己就是做這個工作的,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等她說完,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
然後,他忽然歎了口氣,不是無奈,而是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調侃。
“我還以為是什麼塌天大禍。”他看著她,語氣認真起來,
“首先,不要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記住了嗎?”
見她點頭,他才繼續用那種一本正經分析工作的口吻說:
“其次,在婚姻存續期間,配偶有義務分擔一半。所以這口濫開藥物的黑鍋,現在是我們兩個人,一人背著半邊。”
他甚至還掂了一下陳佳怡的手,
“有沒有感覺……背上輕了點?”
陳佳怡看著他這副樣子,聽著他這套分鍋理論,積壓的委屈和憤怒,竟真的被這荒謬的安慰撬開了一道縫隙,消散了些許。
她鼻頭一酸,又想哭,卻又有點想笑,
但陳醫生治病救人在行,表情管理卻實在算不上高明,哭笑不得間竟吹了個鼻涕泡泡。
周景澄呆住了......然後實在沒憋住笑了出來。
“這黑鍋怎麼你的一半變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