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裡的煤油燈忽明忽暗,映著陸延手裡的針線笸籮。他正往布鞋底上納線,粗麻繩穿過厚厚的布料,發出“嗤啦”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你這針腳也太密了,”你蹲在旁邊,看著他手裡漸漸成形的鞋底,“跟村頭張嬸納的有一拚。”
陸延抬頭笑了笑,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來,滴在布料上,洇出個小小的濕痕:“密點結實,穿得久。給王伯家娃做的,那小子皮實,鞋不經穿。”
你拿起旁邊摞著的幾塊布,都是些舊衣服拆下來的,顏色駁雜卻洗得乾淨:“李書記也是,非要讓你給那娃做雙鞋,說‘陸延的手藝比買的強’。”
“書記是怕王伯心裡過意不去,”陸延把針在頭皮上蹭了蹭,“讓我做雙鞋,也算給王伯個台階下。再說,那娃確實可憐,發著燒還惦記著幫爺爺喂豬。”
煤油燈的光落在他手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你忽然想起下午在林業站,王伯把檢討寫得工工整整,字裡行間全是懊悔,臨走時還非要把家裡攢的雞蛋塞給陸延,被推了半天才肯收回。
“對了,”你忽然想起件事,“下午林業站的同誌說,那隻野兔肚子裡真有崽,還說要做成標本放在村小學的自然角,讓娃們看看。”
陸延納線的手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惋惜:“怪可惜的……希望娃們能記住這個教訓,彆再讓大人犯糊塗。”他低頭繼續納線,聲音輕了些,“王伯剛才來送布的時候,眼睛紅得厲害,說以後再也不犯了。”
柴房外傳來幾聲狗吠,接著是王伯的咳嗽聲,應該是來接那幾塊補好的舊衣服。你起身往外走,剛推開門就看見王伯站在門口,手裡攥著個布包,見了你慌忙把包往身後藏。
“王伯,您咋來了?”你讓他進來,“陸延正給娃做鞋呢。”
王伯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把布包往你手裡塞:“這是……這是家裡醃的鹹菜,不咋地,你們嘗嘗。”布包裡的玻璃罐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
陸延在屋裡聽見動靜,探出頭來:“王伯,您快進來坐,鞋還得等兩天才能好。”
“不急不急,”王伯擺手,眼睛往屋裡瞟了瞟,“我就是來看看……那布還夠用不?不夠我再回家找找。”
“夠了夠了,”你把布包往他手裡推,“鹹菜我們有,您留著給娃配粥吃。”
推讓了半天,王伯才紅著臉把布包收回去,臨走時還念叨著:“明天我讓娃來幫陸延劈柴,他力氣大著呢。”
關上門,陸延正舉著鞋底對著燈光照:“你看這針腳,勻不勻?”燈光透過密密麻麻的針孔,像篩子一樣落下細碎的光斑,落在他臉上。
“勻!”你湊過去看,“比上次給我做的那雙還勻。”
他放下鞋底,忽然笑了:“上次是給你做的,這次是給娃做的,能一樣嗎?”
“咋不一樣?”你挑眉。
“給你做的,得好看;給娃做的,得結實。”他拿起剪刀,剪掉多餘的線頭,動作麻利得很,“不過啊,心意是一樣的。”
煤油燈突然晃了晃,是風吹的。陸延起身去關窗,月光趁機溜進來,落在堆著的柴火上,像撒了把碎銀。你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柴房裡的光,比村委會的燈還要暖,把尋常的日子照得亮堂堂的,連帶著那些小矛盾、小摩擦,都變得像柴火上的火星子,閃了閃就滅了,隻留下點溫度。
窗外,王伯家的燈還亮著,隱約能聽見娃的笑聲,病好像好得差不多了。老黃狗趴在柴房門口,尾巴偶爾搖一下,把月光掃得晃晃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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