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爬到竹匾正上方時,綠豆曬得半乾,表皮泛著細密的白霜。陳陽用木耙輕輕翻動,聽見“嘩啦”的脆響,像無數細小的玉珠在碰撞。小虎蹲在竹匾邊,手指在豆粒間扒拉,突然捏起一顆圓滾滾的:“陽哥你看,這顆綠豆長了個小尾巴!”
陳陽湊過去看,果然有顆綠豆發了芽,嫩白的芽尖蜷著,像條害羞的小蟲子。“這是被露水浸了,提前醒過來了。”他把發芽的綠豆撿出來,放進“生趣格”的小瓷碟裡,澆了點井水,“讓它在這兒慢慢長。”
小虎眼睛一亮,也學著樣子在豆堆裡翻找,沒多久就捏出三兩顆帶蟲眼的:“這些有‘小窗戶’的,也給格子裡添上!”他把蟲眼豆擺在發芽豆旁邊,像給小芽找了伴。
王嬸端著簸箕過來,裡麵是剛摘的豇豆,綠得發亮。“把這些也曬上,等乾了燉肉吃。”她抓起一把豇豆往竹匾旁的繩上掛,豇豆垂下來,像一串串綠簾子,風一吹就晃悠著掃過綠豆堆,帶起陣清香。
“小時候我娘總說,豇豆要掛著曬才直溜,堆著曬就會蜷成團。”陳陽幫著掛豇豆,指尖觸到豆莢上的絨毛,軟乎乎的。王嬸笑了:“可不是,就像做人,得敞亮著活,彆總蜷著心眼。”
曬穀場那頭傳來吆喝聲,是張爺爺趕著牛車送新麥來,車軲轆碾過場院的石子路,發出“咕嚕咕嚕”的響。小虎蹦起來揮手:“張爺爺!我幫您卸麥!”說著就往那邊跑,褲兜裡的綠豆掉出來幾顆,在地上滾出老遠。
陳陽撿起草裡的綠豆,看見其中一顆滾到了豇豆簾子下,被陰影遮著,卻更顯得瑩白。他忽然覺得,這些散落的、發芽的、帶蟲眼的豆子,比整整齊齊的豆堆更有意思——日子不就是這樣?總有幾顆“不合群”的,藏著不期而遇的趣致。
日頭偏西時,綠豆曬透了,陳陽用簸箕把它們收起來,顆顆乾爽,攥在手裡沙沙響。“生趣格”裡的發芽豆沒什麼動靜,小虎卻蹲在旁邊看了半晌,嘴裡念叨:“快長呀,長出葉子就能當小盆栽了。”
王嬸把曬乾的豇豆收進布袋,拍了拍陳陽的胳膊:“晚上來家裡吃飯,我用新曬的豇豆燉排骨。”陳陽應著,看小虎小心翼翼地給發芽豆又澆了點水,突然覺得,這曬穀場曬的哪是糧食,是把日子裡的盼頭,都曬得暖洋洋、亮堂堂的。
日頭往西斜了斜,曬穀場邊的瓜棚下正好有片陰涼。陳陽搬了張竹凳坐下,小虎抱著個剛摘的小香瓜跟過來,“哢嚓”咬了一大口,甜水順著下巴往下滴。
“陽哥,你看這瓜籽,黑亮亮的像小眼睛。”小虎把吐在手心的瓜籽舉起來,陽光透過指縫,瓜籽的紋路看得清清楚楚。陳陽接過一顆,捏在指尖轉了轉:“等曬乾了,明年開春種在牆根下,準能長出綠油油的瓜藤。”
隔壁的李嬸挎著竹籃路過,籃子裡裝著剛納好的鞋底,看見他們就笑著打招呼:“陽小子,小虎,吃瓜呢?我家那口子剛從鎮上捎了些酥糖,過來嘗嘗?”
小虎眼睛一亮,拉著陳陽就往李嬸家跑。李嬸家的堂屋擺著張八仙桌,桌上的青瓷盤裡堆著金黃的酥糖,裹著透明的糖紙,映得屋裡都亮堂了些。“這糖是老字號的,脆得很,含在嘴裡能化出蜜來。”李嬸給他們每人遞了一塊,自己也拿起一塊,“哢嚓”咬了半塊,糖渣子掉在衣襟上,她不在意地拍了拍。
“前兒見你娘在曬豇豆,”李嬸往陳陽碗裡添了勺綠豆湯,“今年的豇豆長得旺,夠吃一冬了。我家那片地種了些扁豆,等摘了給你家送點,燉肉時擱一把,香得很。”
陳陽剛含了口酥糖,甜得眯起眼,聽見李嬸的話連忙點頭:“那太謝謝李嬸了,我娘總說您種的扁豆嫩。”小虎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含糊地應著,手裡還不忘抓了兩把酥糖塞進兜裡,引得李嬸直笑:“這孩子,跟隻小鬆鼠似的。”
瓜棚下的風帶著點熱意,吹得扁豆藤沙沙響。陳陽看著小虎鼓囊囊的兜,又看了看李嬸眼角的笑紋,覺得這午後的時光,就像嘴裡的酥糖,甜得慢悠悠,卻讓人心裡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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