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揣著鐵彈珠在曬穀場贏了個滿堂彩,回來時臉跑得通紅,把贏來的玻璃珠一股腦倒在桌上,五顏六色堆成小堆。陳陽正幫李奶奶擇菜,看他這模樣便笑:“贏了這麼多,當心明天人家不來找你玩了。”
小虎卻從兜裡掏出個小木匣,巴掌大,邊角磨得發亮,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花紋。“這是王伯給我的,”他獻寶似的打開,裡麵鋪著層絨布,放著顆銅紐扣,一枚缺角的銅錢,還有半塊染了色的碎布頭,“王伯說這是他小時候的‘百寶箱’,讓我也學著攢自己的寶貝。”
李奶奶湊過來看,指著那銅紐扣:“這紐扣我認得,是你王伯他爹當年做馬褂時剩下的,黃銅的,結實得很。”又拿起那半塊布頭,“這是大花布,三十年前時興這個,你娘小時候還穿過這花色的小襖呢。”
小虎聽得入神,趕緊把自己贏來的玻璃珠挑了顆最亮的放進去,又把那顆鐵彈珠也小心翼翼擱在旁邊:“那我把最寶貝的放進去。”陳陽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想起自己屋裡也有個舊木匣,是去年整理老櫃時找著的。
晚飯後,陳陽把木匣取出來,小虎湊過來扒著邊看。裡麵沒有值錢東西:幾張泛黃的糖紙,印著早已不生產的水果圖案;一支磨禿了頭的鉛筆,筆杆上刻著模糊的名字;還有張黑白小照片,是小時候的陳陽和父母在老槐樹下的合影,照片邊角都卷了毛邊。
“這糖紙比我歲數都大吧?”小虎手指輕輕摸著糖紙上的圖案,“畫得真好看,比現在的糖紙有味道。”陳陽點頭:“這是我娘留下的,她說當年買塊糖要攢好幾天零錢,糖紙都舍不得扔,夾在書裡壓平了,說以後給孩子看。”
他拿起那支鉛筆:“這是我上小學時用的,你看這名字,還是我爹教我刻的,刻得歪歪扭扭。”筆尖雖然禿了,木質筆杆卻被摩挲得光滑溫潤,帶著點手心的溫度。小虎忽然想起什麼,跑回自己屋,抱來個餅乾鐵盒,裡麵是他攢的寶貝:幾顆彩色玻璃珠,一片撿來的漂亮羽毛,還有塊從河邊拾的圓石頭,說是像小鴨子。
“我以後也天天往裡麵放寶貝,”小虎把鐵盒放在陳陽的木匣旁邊,“等我長大了,再給我的小侄子看,告訴他這些都是我小時候的故事。”李奶奶端著水進來,看見兩個匣子並排放在桌上,笑著說:“可不是嘛,日子就是這麼攢出來的。一片紙,一顆珠子,看著不起眼,攢著攢著,就成了念想,成了故事。”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兩個新舊不一的匣子裡,把那些細碎的物件都鍍上了層銀輝。小虎打了個哈欠,卻還不肯睡,盯著匣子裡的寶貝,仿佛能從裡麵看到往後的日子,也像這樣,一點點攢滿溫暖的記憶。
小虎不知從哪兒翻出個舊竹籃,竹條編得鬆鬆垮垮,提手處還缺了根篾。他舉著籃子跑來找陳陽:“陽哥,你看這籃子能裝啥?王伯說以前人都用這裝菜,可它漏得厲害啊!”
陳陽接過籃子,指尖劃過粗糙的竹條,竹篾上還留著老繭磨出的光滑痕跡。“這是老手藝編的‘透風籃’,本就不是裝菜的,”他笑著往籃裡舀了瓢井水,水順著竹縫嘩嘩往下漏,“你看,漏水吧?但裝剛摘的豆角、黃瓜正好,風能鑽進去,不容易捂壞。”
小虎似懂非懂,舉著籃子往院裡跑,回來時籃子裡晃悠著幾隻螢火蟲,翅膀的光透過竹縫漏出來,像提著一串會飛的星星。“裝蟲子不漏!”他興奮地喊。
陳陽蹲下來教他:“以前夏天收麥子,就用這籃子裝剛割的麥穗,風從縫裡過,能吹掉麥殼和土。你奶奶總說,‘好籃子得漏風’,太嚴實的,反倒捂得東西發黴。”
正說著,李奶奶端著剛蒸好的槐花糕出來,見小虎舉著籃子追螢火蟲,便喊:“彆跑遠了!把這糕裝籃子裡,給東頭張奶奶送兩塊去。”
小虎顛顛地裝了兩塊糕,竹籃晃啊晃,槐花的甜香順著竹縫飄一路。張奶奶在門口納鞋底,見了籃子就笑:“這不是你爺爺當年編的籃子嗎?還能用呢?”她接過槐花糕,往小虎兜裡塞了把炒南瓜子,“拿著,讓你陽哥也嘗嘗。”
小虎往回走時,籃子裡裝著南瓜子,嗑得哢嚓響。風從竹縫裡鑽進來,帶著南瓜子的香,吹得籃子輕輕晃。陳陽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就是用這籃子裝著他,在打穀場上晃悠,竹條硌得屁股有點癢,可風從四麵八方湧進來,帶著麥香,比坐新板凳還舒服。
此刻夕陽正斜,竹籃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片會動的網,兜住了滿地碎金似的光。小虎回頭喊:“陽哥,這籃子裝風最好!你看,風都跟著我跑呢!”
可不是嘛,風正順著竹縫,一路追著籃子裡的笑聲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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