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悠長而沉悶的鐘聲在宗門上空回蕩開來,這是午飯的信號。
原本還在後廚裡各自忙碌、神情麻木的雜役弟子們,像是被這聲鐘響激活了某種開關,幾乎是瞬間就扔下了手中的活計,一個個如同餓狼般朝著膳食堂大廳的方向衝去。
林夜的動作慢了半拍。他剛剛完成《鐵砂掌》的入門,心神還沉浸在那種力量增長的奇妙感覺中,直到被人從身旁粗魯地撞了一下,才猛然回過神來。
“看什麼看!不想吃飯就滾遠點,彆擋道!”
一個滿臉油汙的弟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即也加入了那擁擠的人潮。
林夜沒有作聲,隻是默默地將手中的菜刀放回原位,解下臟兮兮的圍裙。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和更加洶湧的饑餓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係統掛機修煉雖然神奇,但似乎並不能憑空產生能量。相反,這種在後台模擬修行的方式,同樣在悄無聲息地消耗著他本就微薄的氣血和體力。
從昨天到現在,他隻吃了一個又冷又硬的粗麵饅頭,卻承受了雙倍的勞役,又在後廚乾了整整一上午的重活。此刻,他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腹中更是像有團火在燒,胃壁都因過度饑餓而痙攣抽痛。
他扶著牆壁,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那股頭暈目眩的感覺,拖著沉重的步伐,彙入了去往大廳的人流末尾。
青雲宗外門的膳食堂,與其說是吃飯的地方,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戰場。
數百名同樣饑腸轆轆的外門弟子擠在狹窄的窗口前,推搡著,叫罵著,每個人都想為自己多爭取一點食物。這裡的規矩簡單而粗暴——實力和背景決定了你碗裡的飯量。那些身強力壯,或者平日裡懂得巴結管事的老弟子,總能排在最前麵,領到相對豐盛的飯食。
而像林夜這樣新來的、沒背景、資質又差的弟子,永遠隻能在最後,撿拾一些殘羹冷炙。
他默默地排在長長的隊伍末端,看著前方窗口處,負責打飯的廚役弟子那張寫滿不耐煩的臉。他會用大勺在飯桶裡攪一下,給前麵的弟子滿滿一勺冒尖的米飯,而輪到後麵的人時,則手腕一抖,隻剩下可憐兮兮的半勺。
這就是外門的現實,冷漠,而又殘酷。
終於,輪到了林夜。
他將自己那隻邊緣已經有了好幾個缺口的破碗遞了過去。
打飯的弟子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依舊是那套熟練的“抖勺”動作,一勺清可見底的稀粥,外加一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甚至還帶著點餿味的粗麵饅頭,這便是他今天的午飯了。
林夜早已習慣了這一切,他沒有奢求,也沒有抱怨,端著自己的飯食,轉身就想找個角落解決。
然而,他剛一轉身,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溫婉的臉龐。
那是一名看上去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和其他外門弟子一樣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但她的衣服卻漿洗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褶皺。她的頭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在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五官算不上絕美,但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溫柔感覺。
尤其是在這充滿了汗臭、油煙味和爭吵聲的膳食堂裡,她的存在,就像一朵悄然綻放的百合,清新而又格格不入。
林夜認得她,她是外門弟子中為數不多會主動照顧新人的師姐,名叫雲舒。據說她的資質同樣不算頂尖,但為人勤勉,性格溫柔,在外門的人緣還算不錯。
此刻,雲舒正微蹙著秀眉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帶著一絲不忍和同情。她的目光從林夜那蒼白憔悴的臉上,落到他碗裡那點可憐的食物上,輕輕歎了口氣。
林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低頭走開,卻見雲舒做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飛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便迅速從自己的碗裡,拿出了一個白白胖胖、還冒著熱氣的饅頭,輕輕地放進了林夜的碗裡。
那饅頭比林夜領到的那個大了整整一圈,散發著純粹的麥香,顯然是廚房剛出鍋的好貨色。
林夜徹底愣住了,端著碗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快……快去吃吧,看你臉色很差。”雲舒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軟糯,像山間的清泉,流淌進林夜乾涸的心田。
做完這一切,她沒有多停留,對他報以一個溫暖而鼓勵的微笑,那笑容乾淨純粹,不含任何雜質,就像天邊的彎月,柔和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