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冥火河的藍焰突然扭曲變形，空間撕裂的尖嘯聲中，又十道黑影從裂縫中墜落，砸在河灘的晶砂上發出悶響。
“人類？快上，殺了他們！”那個身材高大的沃瑪惡魔吼道。
一個長著火紅色翅膀的惡魔向高大首領報告：“是！護衛大人！你們幾個上，先解決這兩個人類，我們的行蹤不能暴露！”
還看著我乾嘛，你快跑！離歌一把將香石推向身後的魔靈杉，自己迎著最先撲來的惡魔踏出半步。
他在香石的驚叫聲中，赤腳陷入晶砂，足弓繃出弧線——沒有裁決之杖，沒有冰霜戰甲，此刻他僅有的武器是這副在虛空幻境淬煉的身軀。
三隻惡魔呈品字形包抄而來。左側那隻突然加速，骨刺從肘部暴突而出，直取離歌咽喉。電光火石間，離歌側頸讓過致命一擊，右手成爪扣住惡魔腕骨。一聲脆響，帶著腐臭的斷骨刺破皮膚，他順勢擰轉，將整條胳膊扯下！
黑血噴濺在離歌臉上。右側惡魔的斧刃已劈至太陽穴，他矮身翻滾，原先站立處的晶砂被劈出深溝。借翻滾之勢，離歌雙腿絞住惡魔腳踝發力，伴隨著脛骨斷裂的響聲，惡魔身軀倒地。
離歌小心背後！香石尖叫。
“彆管我，你快走！”破空聲從腦後襲來，離歌來不及回頭，抬起左臂格擋。——骨刺穿透小臂，尖端帶著血從肘關節穿出。劇痛讓他的眼神愈發清明，右手並指如刀，沿著骨刺紋理逆勢上劈，將整條惡魔前臂剖成兩半！
惡魔慘叫著後退，離歌卻欺身而上。染血的手指插入羊頭麵具眼窩，指尖觸到滑膩核心的瞬間收緊。黏稠漿液從指縫溢出，惡魔抽搐著化作黑水。
河灘上安靜了一瞬。離歌喘著氣甩掉手上的腐液，左臂的血順著指尖滴落。他餘光瞥見香石正用魔族秘術在樹乾上刻畫傳送陣，指尖因焦急而發抖。
還有三十個...離歌默數著，突然瞳孔驟縮。最後方那個始終未動的惡魔首領，正將巨斧舉過頭頂——斧刃上纏繞的猩紅紋路開始蠕動。
香石快躲開！
離歌縱身躍起的刹那，巨斧劈落。冥火與猩紅交織的光刃呈扇形擴散，所過之處魔靈杉攔腰折斷。他在空中擰轉腰身，右腿橫掃，氣浪與光刃相撞爆出轟鳴。餘波將離歌掀飛，後背撞在香石麵前的樹乾上。
走啊！！！他咳著血沫撐起身子，卻見惡魔首領已大踏步逼近，巨斧拖在身後劃出火溝。
最糟糕的是，另外七隻惡魔正繞過戰場，從側翼包抄香石。
“不，我不走，我要陪你。”香石倔強地喊道。
離歌的視線突然染上血色。他看見惡魔的利爪距香石飄揚的發絲僅有寸餘，看見她紫瞳中映出的寒芒，看見藍萼梅從她衣襟散落，被黏液腐蝕得蜷曲。
不——神隻歸來！
某種沉寂的力量在離歌臟腑深處蘇醒了。
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虛空幻境的碎片，那些被他胎兒時吞噬的世界本源開始共鳴。
他張開五指按向虛空，指尖所觸之處空間撕裂！
轟隆隆——
冥火河上空突然裂開一道橫貫天穹的漆黑縫隙，無數星光鎖鏈從裂隙中垂落。惡魔首領的巨斧剛舉到一半，就被三道鎖鏈貫穿胸膛，腐肉與骨渣在虛空之力的撕扯下爆散。
“爾等敢觸碰本座的女人？”離歌緩步向前，每踏出一步就有更多鎖鏈呼嘯而下。他的黑發發梢染上星輝，雙眼的赤金亮如烈日。當第七步落地時，整片河灘已成煉獄——鎖鏈織成天羅地網，將惡魔們釘在半空撕扯。
黑血如雨灑落，卻在觸及離歌前被無形屏障蒸發。
以虛空之道！吾，命令爾等去——死！
隨著怒吼，所有鎖鏈猛然收緊。骨骼碎裂聲中，惡魔們扭曲變形。
離歌五指收攏，虛空裂隙擴張，將殘肢斷臂儘數吞沒。最後一刻，惡魔首領的頭顱掙脫鎖鏈，向香石飛射而去！
離歌的身影模糊了一瞬，再出現時已擋在香石麵前。他徒手捏住那顆頭顱，掌心迸發的星光將羊頭麵具連同血肉氣化。餘波在河麵掀起巨浪，藍焰炸開，照亮他蒼白的臉。
星光突然紊亂。離歌踉蹌著單膝跪地，虛空裂隙開始不受控製地擴張。他試圖合攏五指關閉通道，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暴走——那些吞噬的惡魔能量與神力在經脈中橫衝直撞。
離歌！香石哭著撲過來抱住他顫抖的身軀，她看到離歌與往日不同的樣子，感覺他好似在魔化。
少女的掌心貼上他心口，淡紫魔紋蔓延，她的發絲在能量風暴中狂舞，臉色因消耗魔力而蒼白，卻死死摟住他的脖頸不放：看著我離歌！求你，隻看我！
離歌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香石的臉近在咫尺，睫毛上沾著血，紫瞳裡盛著星河倒影。
他艱難地抬手，拇指擦過她眼下的傷口：吾愛...你疼嗎？
笨蛋！香石帶著哭腔咬住他肩頭，誰讓你用身體擋斧頭的！她這個視角剛好看到他後背的衣料下麵，倒抽一口冷氣——那道從右肩斜貫至腰際的傷口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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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動！香石按住他想轉身的動作，聲音卻突然哽咽，你...你背上全是舊傷...
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是二十年來離歌從不示人的秘密。最深的一道從左肩胛骨延伸到脊椎，那是十八歲時為保護風歌獨戰赤月惡魔的爪牙留下的；右肋處的灼痕，是十五歲在比奇武校修煉時，接下教習烈火劍法的印記；還有無數道他自己都不記得...
離歌試圖拉攏衣襟，卻被香石捉住手腕。少女的唇突然貼上他背脊最猙獰的那道疤，溫熱的觸感讓肌肉繃緊。
很醜嗎？她沿著傷疤一路吻到肩胛，可我覺得...像星軌。
虛空裂隙終於合攏，最後一縷星光沒入離歌體內。他轉身將香石摟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少女的魔角硌在他鎖骨處，帶著刺痛，卻讓他安心。
嚇到了嗎，吾愛？離歌輕撫她散亂的長發，發現自己的手仍在顫抖。
香石仰起臉，手指刮他下巴：下次再這樣，我就...威脅的話沒說完，眼淚先落了下來。
離歌低頭吻去她的眼淚，用嘴唇滑向她的脖子，滑向此時因惡魔爪子撕爛衣服而裸露的肩膀，仿佛第一次嘗到了她獨有的魔族肌膚氣息，發出急促的喘息。
唔……香石身體顫抖，她的指尖揪緊了離歌的衣襟，你……剛才那樣子...好怕你變成他們那樣……香石的聲音帶著恐懼。
離歌沒有回答，他的雙唇緩緩地從香石的肩膀移到脖頸，然後又輕輕回到她的唇邊。這個動作讓香石的身體顫動，臉色羞紅。
離歌……香石輕聲呼喚，她能感覺到離歌的動作和往日不同，讓她的心跳加快，你是不是……想要？……唔~香石的呢喃如同夢囈。
剛剛經曆了惡戰，香石的內心已經被離歌觸動。她能感受到他的溫暖、他的愛，以及他對她的關心和保護。如果他說要她的身體，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滿足他！
然而，離歌突然停下了，他的頭部靠在香石的肩膀上，沒有再進一步。
想要嘛，我....今天就給你……香石呢喃。
他卻始終沒有出聲。香石正起身子再看離歌時，他已經一動不動了。
“離歌……離歌！彆嚇我，離歌！”她拍打著他的臉頰，聲音裡帶著哭腔，可他隻是微微蹙眉，雙眼緊閉，毫無反應。
香石咬緊下唇，紫瞳中閃過一絲決然。她迅速撕下自己衣袖的布料，纏住離歌的傷口，可血依舊滲透出來。
“不行……必須帶他回石城！”她抬頭望向遠處，石城的燈火在夜色中若隱若現，至少還有十裡路。
香石深吸一口氣，雙手穿過離歌的腋下，用力將他背起。他的身軀沉重，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但很快穩住身形。
第一步。
離歌的重量壓得她膝蓋一彎。她咬住下唇，撐住，雙臂緊扣他的腿彎。他的呼吸微弱地拂過她的耳畔，滾燙。
第二步。
她的腳陷入晶砂，每一步都使不上力。可她不敢停。
第三步。
她的肩膀開始發酸，汗水順著鬢角滑落。她喘著氣，低聲喃喃：“你……你可彆死啊……”
第十步。
她的腳踝被碎石劃破，血珠滲出，可她顧不上疼。離歌的血順著她的後背流淌，溫熱黏膩。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微弱卻固執。
第一百步。
她的雙腿開始發抖，呼吸急促。可她不敢停。
“離歌……你醒醒……”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第五百步。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汗水刺痛了眼睛。她踉蹌了一下，可最終穩住。
“不準死……”她低聲呢喃。
第一千步。
她的膝蓋終於支撐不住，跪在地上。離歌的身體滑落，她慌忙轉身，將他摟進懷裡。他的臉色慘白，唇邊溢出一絲血跡。
“不……不行……”她的眼淚終於決堤。
她顫抖著捧起他的臉，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離歌……你聽得到嗎？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裁決之杖熔了做發釵！”
她再次將他背起，雙腿已經麻木，可她仍然邁出了下一步。
最後的路。
石城的燈火終於近了。城門上的守衛發現了她，衝下來。
“香石公主？！這是——”
“救他快！”她嘶啞地喊道，跪倒在地。可她的手仍然死死扣著離歌。
守衛們慌忙接過離歌，而她癱軟在地上，大口喘息。
她望著他被抬進城的身影，紫瞳中映著倔強。
“離歌……你欠我一條命。”她低聲呢喃，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夜風掠過冥火河畔。明燈站在河灘邊緣，紫袍在風中作響，異色雙瞳凝視著戰場。
他的神識掃過此地——空氣中殘留著惡魔的黑血、離歌的神力波動，以及香石的魔息。
“他們在這裡戰鬥過……”
明燈指尖輕撚，一縷紫霧從掌心溢出，在空中勾勒出景象——離歌迎戰惡魔，香石被逼至絕境，而後虛空撕裂，惡魔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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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頭微蹙。
“離歌……竟能強行召喚虛空之力？”
這絕非普通武者所能觸及的境界。明燈曾以為離歌隻是借由虛空幻境淬煉肉身，可今日所見，卻讓他重新審視這個少年。
“香石……背著他走了？”
神識延展至石城方向。他“看見”香石背著離歌，一步一步向前挪動。她的膝蓋磨破，汗水浸透衣衫，可她仍死死扣著離歌的手臂。
明燈的心頭一震。
“她竟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他原本以為香石對離歌的親近不過是少女情竇初開，可今日所見，卻讓他承認——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少年。
“罷了……”
明燈輕歎，指尖的紫霧散去。他並未追上去，隻是靜靜佇立。
“既然是她所愛……那便隨她去吧。”
他轉身，身影消散。
【石城·醫館內】
香石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
“醒了？”明燈的聲音傳來。
她轉頭，看見明燈坐在床邊，手裡捧著茶。
“哥？！”她掙紮著要起身，卻被按住。
“彆亂動，你的魔息消耗過度。”
香石抿了抿唇，目光掃向四周：“離歌呢？我要見他。”
明燈沉默一瞬：“隔壁，醫師在給他療傷。”
她鬆了口氣，可又緊張起來：“他……不會有事吧？”
明燈凝視著她：“香石，你當真如此在意他？”
香石一愣，臉頰微紅，卻倔強地迎上他的目光：“是！”
明燈將茶杯遞給她。
香石接過，指尖發抖：“哥……你是不是……不同意？”
明燈望著她，忽然輕笑。
“我若不同意，就不會讓你背他進城。”
香石猛地抬頭：“你……你看見了？！”
明燈沒有回答，站起身走向窗邊。
“香石。”他開口，“離歌的力量……他很危險。”
香石握緊茶杯：“我知道。”
“若有一日，他失控……”
“我會拉住他。”她打斷道，“就像今天，他保護我一樣。”
明燈回頭，異色雙瞳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他點頭。“好。”
隻此一字，再無多言。
可香石知道——他默許了。
治療完的離歌躺在另一個醫房內，進入了一個黑暗的空間。
不，不是黑暗。
離歌站在一片混沌的虛無之中，腳下沒有大地，頭頂沒有天空，隻有灰色霧靄流動。這裡沒有光，也沒有黑暗，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無”。
“這是……哪裡？”
他低頭，發現自己的身軀是半透明的。
遠處，漂浮著無數破碎的星辰殘骸，它們被撕裂，裂口處閃爍著暗紫色流光。有些碎片仍在崩解，化作塵埃，被時空裂縫卷走。
離歌感到恐懼——這是虛空幻境的深處。
他邁步向前，腳下仿佛踩在無形階梯上。霧靄微微波動，像是畏懼他的存在。
突然，他的腳步一頓。
前方，三具巨大的骷髏神將佇立在虛空中，它們身披破碎戰甲，手握纏繞鎖鏈的巨斧，眼窩裡燃燒著幽藍火焰。它們守護著中央的光源——一團柔和的光暈。
那光暈懸浮在虛無之中，純淨溫暖。離歌不由自主地靠近，感到親切。
“那是……什麼？”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光暈的瞬間，一道虛幻的身影浮現。
那是一位美麗的少女，身著素白長裙，銀發如瀑，肌膚瑩潤，眉目如畫，帶著聖潔。她的眼眸盛滿星河，溫柔深邃，此刻卻盈滿淚水。
她輕輕伸手，指尖觸碰光暈，淚水滑落。
“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空靈哀傷。
離歌的心臟一顫。
“她……在哭？那是她的孩子？”
他向前邁步，腳下卻踩空，墜入更深的虛無。
他再抬頭時，少女的目光轉向了他。
四目相對，離歌如遭雷擊——她的眼中盛滿慈愛和溫柔。
“孩子……終於來了。”她的聲音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離歌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少女微笑，淚水卻落得更凶。
“彆怕……我一直……在等你。”她的身影開始模糊。
離歌慌亂地伸手，可指尖穿過了她的虛影。
“不……彆走！”他猛地驚醒。
【現實·石城醫館】
“離歌？！”
香石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香石跪坐在床邊，紫瞳中滿是擔憂，手指攥著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