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的風裹挾著鹹澀水汽撲麵而來，明燈紫黑色的衣袍在風中翻飛。
他借著扶花令儀下馬的姿勢，指尖輕彈出一道金光，追風獸立刻溫順地跪地。
“到了。”他攬住少女肩膀，暗中結印穩住她搖晃的身形。當發間幽香飄來時，他左眼的紫色微微加深。
花令儀雙腳剛觸及濕滑礁石便是一晃。明燈迅速攬住她，那股發間幽香混著海風，讓他恍惚想起三十三重天上那株永不凋零的月桂。
“這霧…”花令儀攥緊明燈衣袖，眼前濃霧如有生命般流動，其中閃爍著細碎星光，“好像會吃人。”
“彆怕。”明燈抬手整理額發，指縫間漏出的金光悄無聲息劈開迷霧。霧氣在他控製下，剛好形成一條看似天然的玉石階梯。
“跟緊我。”他牽住花令儀的袖口，藏在袖中的左手不斷變換法訣。每一道暗光閃過，台階上暗藏的殺陣就熄滅一處。
每一級台階都鑲嵌著星辰碎片，在霧氣中泛著柔光。
“還是隻敢拉袖子…”花令儀低頭看著明燈的手，心裡想著。他的指尖冰涼，卻讓她整條胳膊都透過衣袖燒了起來。
她偷偷抬眼，正撞上明燈回望的目光——那雙異色瞳此刻溫柔得不可思議，右眼的金色在星光下如蜜糖。
“看路。”明燈突然捏了捏她的胳膊，“台階很滑。”
花令儀這才發現腳尖已懸在台階邊緣，慌忙收回腳步。明燈低笑，胸腔震動透過相貼的手臂傳來，惹得她耳尖發燙。
當花令儀差點踏空時，他假裝咳嗽轉身，袖風掃過處，鬆動的台階立刻被星輝加固。
“還好有你，”花令儀看向塔前大門，“不然我一個人得找好久…”
明燈借著側身讓路的動作，右手在背後輕旋。當二人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整座星辰塔突然一震。塔門無聲滑開，撲麵而來的是帶著星輝芬芳的清風。
“門自己開了！”花令儀瞪大眼睛，“這就是傳說中能實現心願的星辰塔？可這裡和說書先生講的不一樣。”
“傳說是什麼樣的？”他表麵專注傾聽，實則分神操控星輝。
花令儀眼睛發亮：“說書先生說，隻要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手牽手登上塔頂，對著星願石許願，就能白頭偕老！”她掰著手指數，“比奇城的牛員外夫婦來過，回去就生了雙胞胎；沙巴克的鐵匠帶著心上人來過，現在鋪子都開第三家了…”
明燈聽著，眼中笑意漸深。他悄悄打個響指，四周星輝立刻變幻起來。
“你看，三百年前確實有對老夫婦來過。”星光裡浮現佝僂身影，“不過他們許願後，是靠著在塔底撿到的藥方才治好不孕之症。”
星輝再轉，出現個彪形大漢：“這位鐵匠…他是在第二層發現了上古鍛造術殘卷。”
花令儀張嘴：“啊！原來都是…”
“都是人們自己努力的成果。”明燈指尖輕點，星輝蝴蝶停在她鼻尖，“這座塔真正的神奇之處…”他壓低聲音，“是會讓有緣人看見內心最渴望的東西。”
花令儀突然臉紅：“那、那你現在看見什麼了？”
明燈笑而不答，抬手拂過牆壁，普通石磚突然變得透明，露出裡麵流轉的星河。
“要聽聽這座塔真正的故事嗎？”他輕聲問。
“嗯！”花令儀立刻點頭，乖巧走到他身邊。明燈衣袖輕揮，星輝在他們腳下鋪成雲毯。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位執掌雷霆的上仙…”他的聲音溫柔，“他愛上了一縷朝霞化形的元君…”
隨著講述，星光自動編織成畫麵。花令儀看見雷淵在雲海追逐紫霞，看見他們在蟠桃樹下交換信物，看見紫霞把發絲編進雷淵的戰甲…
“後來呢？”她急切追問。
明燈目光掃過真實浮雕，聲音帶上苦澀：“後來…他們觸犯了天條，被罰永遠分離。”
“太殘忍了！”花令儀跺腳，“那個創世天尊一定是石頭做的！”
當花令儀氣憤跺腳時，他假裝被口水嗆到，趁機將真身浮雕上的天尊麵容模糊化。
“你看那邊——”他引導她看向高處壁畫，指尖暗挑。那幅雷淵紫霞站在彩虹上的畫麵被鍍上柔光，遮掩了角落裡本應出現的天尊身影。
他指向最高處壁畫，那裡雷淵和紫霞並肩站在彩虹上，周圍飛舞無數星辰。
“傳說每當有真心相愛的人來到塔裡，就會有一顆新的星星被點亮。”
明燈的聲音輕如歎息。花令儀突然驚呼，指著自己手腕：“這個印記剛才閃了一下！”
就在她說話瞬間，星願石突然閃爍。明燈立刻按住胸口，強忍神格印記的躁動。
“或許…”他心裡默念，“你就是那顆新亮的星星。”
塔內空間廣闊，穹頂如夜空，星辰緩緩流轉。地麵是透明水晶，其下湧動著銀河般的流光。四壁刻滿浮雕，講述著一個個愛情故事。
“星辰塔共九層。”明燈的聲音在塔內回蕩，“每一層都藏著一段被天地銘記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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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令儀撫過牆上浮雕，指尖觸到一對相擁的戀人時，浮雕突然泛起金光。畫中白衣男子銀甲破碎，卻將紫衣女子護得嚴實，兩人發絲交纏處迸發出電光。
“這是什麼故事？”她驚呼後退，被明燈扶住。
“那就是雷淵上仙與紫霞元君。”明燈聲音變得遙遠，“觸犯天規相戀，被啟源天尊罰入輪回。”
花令儀注意到浮雕細節——紫霞袖中藏著斷劍，劍柄刻著“淵”字；雷淵護心鏡裡嵌著一縷紫紗。
“為什麼相戀要受罰？”她不解追問。
明燈沒有立即回答。他引著花令儀來到中央星璿，那裡懸浮無數光點。當他悄悄施法捕捉星光時，整個塔內響起劍鳴——圖畫開始自動演繹。
動畫展開——三十三重天·紫霄宮。
啟源天尊端坐雲台，銀發間垂落的十二旒珠簾遮住麵容。殿下跪著的銀甲男子咳出血，濺在身旁紫衣女子手上。
“雷淵，你可知罪？”天尊聲音冰冷。
雷淵染血的嘴角揚起：“弟子隻罪在動情太晚。”他扯開破碎胸甲，露出心口泛著紫光的劍痕，“三百年前魔淵之戰，紫霞替我擋下魔君這一劍時，我就該…”
“住口！”天尊廣袖翻飛，九道天雷劈落。紫霞突然撲上前，羅裳在雷光中碎裂。她腕間銀鈴炸裂，露出內側刻著的“淵”字。
畫麵外的花令儀捂住心口：“那道劍痕…是紫霞的血形成的？”
明燈沉默點頭，指尖點亮另一顆星光——
動畫展開三百年前——九天虛空魔淵裂隙。
年輕雷淵獨戰十萬天魔兵。忽然黑影掠過，天魔君骨劍直取他後心。
“小心！”紫霞紫綾卷來，卻在最後一刻被魔氣腐蝕。她飛身擋劍，骨劍穿透肩膀瞬間，雷淵雷霆劍斬落魔君頭顱。
“你…”雷淵接住墜落紫霞，發現她的血是紫色，正流入自己胸甲裂縫。
紫霞染血手指撫上麵甲：“早知道…就該在姻緣殿給你我係個紅線…”
雷淵扯斷自己頭發，又割下紫霞發梢，在指尖撚成同心結：“現在係也不晚。”
畫麵流轉至九天閣。
深夜藏書閣，雷淵將紫霞壓在竹簡上，指尖纏繞她的發帶：“這道劍傷每逢陰雨就疼，紫霞元君不該負責麼？”
紫霞笑著扯開他衣襟，朱唇貼上傷痕：“這不就來醫治雷部正神了？”她的指尖劃過雷淵後背雷紋，“聽說…雷神動情時，這些紋路會變紅？”
“試試便知。”雷淵打橫抱起她，撞翻記載天規的玉架。竹簡紛飛中，他銀甲上雷紋漸漸染上緋色。
“這個就彆看了！”明燈揮散畫麵，耳尖發紅。花令儀卻已經呼吸急促。
“他們…後來真的被拆散了？”花令儀聲音發顫。
明燈喉結滾動，展開最後一顆星光——
動畫轉換——三十三重天行刑台。
雷淵銀甲被天罰之鏈洞穿，紫霞羅裳浸滿鮮血。
啟源天尊聲音從雲端傳來：“十世輪回，世世相忘！”
“帝尊可知？”雷淵掙斷雷鏈，染血手握住紫霞，“那日魔淵她替我擋劍時，血中帶著桃夭咒——那是精靈族女子對心上人才會下的生死咒！”
紫霞突然落淚，從袖中取出斷劍：“雷淵君…你早就知道？”
雷淵大笑摟緊她：“三百年來，這道傷口每逢你生辰就發燙。”說著突然吻住她，在眾神驚呼中咬破舌尖，將神血渡入她口中，“以我雷霆為誓，縱使魂飛魄散…”
紫霞推開他，在所有人反應前引爆元神：“這次換我先走！”
爆炸中，雷淵嘶吼震碎三千裡祥雲。他震碎自己心脈，身體破碎，元神崩解。紫霞身影如霞光纏繞他的破碎元神，靈魂交織升騰，在無妄海上空綻放絢爛光芒。
每一顆墜落星辰都映照出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雷淵偷偷把紫霞繡的平安符藏在胸甲裡；紫霞在姻緣殿“絕情簿”上畫滿雷淵肖像；二人在天河儘頭種下並蒂蓮，雷淵日日用雷霆澆灌。
當最後一顆星辰落儘，無妄海上矗立起星辰塔。塔成那天，三十三重天所有仙桃樹枯萎，靈池乾涸。
畫麵散去，花令儀淚水流淌。她身體顫抖，手無意識抓住明燈的手，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摸摸看…這裡疼得厲害。”她聲音哽咽。
明燈手掌被她按在溫軟胸口，忽然意識到姿勢太過親密，耳尖燒紅。他慌亂想抽手，右眼突然刺痛——神力劇烈震顫，金色流光在瞳孔深處亂竄。
“或許…”他聲音沙啞，“啟源天尊真的最無情。”明燈抽回手。
花令儀早已淚流滿麵。她纖細手指揪緊裙裾，仰起臉時，塔內星光正落在她臉上，將淚痕照亮。
“他們明明這麼相愛…還要他們分開，這不是無情，是殘忍！”
明燈壓製擁抱衝動：“天規森嚴，神仙動情會擾亂天道秩序。”
“亂講！”花令儀抓住他前襟，“若我是紫霞元君，定要指著天尊鼻子罵他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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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被她拽得踉蹌，鼻尖幾乎貼上她的。少女溫熱呼吸拂過唇畔。
“你真的…”明燈喉結滾動，“這麼在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