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皇城的晨光穿透雲層,灑在巍峨的城牆上,將青灰色的磚石染成金色。沃瑪勒住馬韁,仰頭望著這座人族最宏偉的都城,銀發在染發藥水的作用下呈現深褐色,卻掩不住眼中閃爍的複雜光芒。
夫君,我們到了!克清瑤從馬車裡探出頭,臉頰因興奮而泛紅,手指緊緊攥著窗簾,那就是東城門,我小時候經常在這裡等爹爹在那裡點兵。
沃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二十丈高的城牆上旌旗招展,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城垛間巡邏,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城門處車馬如流,商旅行人排成長隊等待入城檢查,喧鬨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
比我想象的還要壯觀。沃瑪低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馬車的扶手。
他仰望著這座人族最宏偉的都城,高聳的城牆向兩側延伸至視野儘頭,城垛上巡邏的士兵如同細小的剪影。
作為自幼生長在盟重草原的沃瑪,他從未想過人族能建造出如此巍峨的建築——沃瑪神殿雖恢弘,卻是借天地之力而成,而眼前這座完全由人力修築的巨城,展現的是另一種令人敬畏的文明力量。
克清瑤驕傲地揚起下巴:這可是神魔大戰後、在烈九伯伯和我父親他們的號召下,幫助君王才耗費三年就在廢墟上重建成的!東城牆用的青崗岩都是從盟重山脈運來的,每塊石頭都經過法師施法加固。
她指向城門上方雕刻的飛鳳圖案,看那個!是我父親親自監督工匠完成的,象征比奇皇族永世昌盛。
沃瑪凝視著那些精細的紋飾,心中泛起奇異感受。在他接受的阿古達教育中,人族始終被描述為孱弱而短視的種族,可眼前這座凝結著智慧與毅力的城池,分明在無聲地反駁這種偏見。
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城牆上,那些曆經風雨的磚石泛起青銅般的光澤,仿佛整座城牆都在呼吸。
怎麼不說話?克清瑤歪頭看他,被震住了?
確實。沃瑪坦然承認,目光掃過城門處熙攘的人群。
商旅的駝鈴、小販的吆喝、衛兵查驗路引的交談聲交織成生動的市井畫卷,與他熟悉的沃瑪森林截然不同——那裡永遠籠罩著雷雲與肅穆,祭司們連腳步聲都刻意放輕。
而這裡...如此喧鬨,如此鮮活。
他忽然意識到克清瑤為何總說神殿太冷清。這個認知讓他心底某處柔軟起來,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謝謝你帶我來看你的世界。
克清瑤沒察覺他的異樣,正忙著指揮三個小祭司收拾行李:雷小七,把我給爹爹準備的禮物檢查一遍!雷小八,你去前麵打聽下入城要多久!雷小九——哎呀,你彆偷吃蜜餞了,那是給我娘親帶的!
三個年輕祭司手忙腳亂地執行命令,活像被老貓盯著的小老鼠。
沃瑪教主這幾日的表現已經徹底顛覆了他們對教主的認知——誰能想到那個動輒雷霆震怒的沃瑪教主,會為夫人一句想吃蜜餞就親自跑遍三個城鎮尋找最地道的口味?
寶寶,彆急。沃瑪翻身下馬,走到馬車窗前,伸手替克清瑤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時間還早,我們慢慢來。
雷小七聞言手一抖,差點摔了手中的錦盒。每次聽到教主用這種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語氣說話,他都覺得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是這個世界瘋了。
排隊入城的隊伍移動得很慢。沃瑪借機觀察這座人族都城——城牆上的防禦法陣雖然簡陋,卻布置得極為周密;守城士兵眼神銳利,檢查入城者時一絲不苟;就連普通商販都步履匆匆,顯露出都城居民特有的乾練。
比奇皇城...沃瑪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舌尖泛起一絲苦澀。當年他率軍攻打這裡時,克清瑤的前世——還在地獄裡受苦難。如今城牆依舊,伊人卻已轉世重生,成了他捧在手心的摯愛,真是造化弄人啊。
夫君?克清瑤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馬車,正仰頭看著他,你怎麼發呆呀?輪到我們了。
沃瑪回過神來,發現守城士兵已經走到他們麵前。那是個滿臉胡茬的老兵,眼神犀利如鷹。
姓名?來皇城何事?老兵例行公事地問道,目光在沃瑪身上掃過,在看到克清瑤時明顯一怔。
周宜興,帶內子回娘家探親。沃瑪遞上路引,語氣平和,克清瑤隨即遞上名貼這是家父克岸將軍府上的帖子。
老兵接過帖子仔細查驗,態度立刻恭敬了幾分:原來是克將軍府上的貴客,失禮了。他朝城門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將軍府在西城區朱雀大街,需要派人引路嗎?
不必,多謝。沃瑪拱手回禮,牽著克清瑤的手走向城門。
穿過幽深的門洞時,克清瑤突然抓緊了沃瑪的手,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掌心。沃瑪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細微顫抖,不由得停下腳步。
夫君,我有點緊張...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琥珀色的眼眸裡盛滿不安。
沃瑪將她的手捧在掌心,拇指輕輕摩挲著她腕間若隱若現的噬魂引印記。這個動作總能讓她安心。怕你爹不答應我們的婚事?他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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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克清瑤咬了咬下唇,留下一道淺淺的齒痕,我是怕...怕他認出你的身份。爹爹在邊境駐守多年,對沃瑪森林的情況很了解...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書房裡還掛著沃瑪教主的畫像,不過是你戴著羊頭麵具的,很醜的那張。
城牆上的火把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忽明忽暗。沃瑪沉默片刻,突然單膝跪地,驚得克清瑤輕呼一聲。他執起她的手貼在額頭,聲音低沉而堅定:
清瑤,我不能再這樣躲躲藏藏地愛你。他的長發在火光中流轉著微光,明日我要以沃瑪之名,堂堂正正向你父親提親。
克清瑤瞳孔驟縮,下意識要抽回手:你瘋了?爹爹他——
我知道。沃瑪打斷她,雙瞳中翻湧著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知道你父親最恨邪魔外道,知道比奇律法嚴禁人魔通婚,更知道...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手上沾過多少人族的血。
護城河的水聲幽幽傳來,帶著初春的寒意。克清瑤望著眼前這個曾令整個瑪法大陸聞風喪膽的魔族教主,此刻卻像個虔誠的信徒般跪在她麵前。
但這幾十年的悔恨與孤獨,已經將我重塑。沃瑪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若你父親要我用餘生贖罪,我便卸去教主之位;若要我用性命擔保,我便將雷霆本源交予他保管。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肩部處那道猙獰的傷疤,這是當年你...們人族留下的劍傷。現在它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愛而不得的痛楚。我不會在發動任何針對人族的戰爭。
克清瑤的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她顫抖著撫摸那道傷疤,五百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閃現——戰場上她臨死前看到的他被蠻荒毒箭射穿的身體。
傻子...她哽咽著撲進沃瑪懷裡,誰要你贖罪了!我隻要你平安...
沃瑪緊緊抱住她,聲音悶在她發間:明日我會告訴你父親,這二十年來我如何收集戰死者的遺物送回人族,如何在沃瑪森林邊界設下禁製阻止惡魔越境...他苦笑一聲,雖然這些比起我犯下的罪孽,不過是杯水車薪。
克清瑤突然抬頭,淚眼中閃著倔強的光:那我便告訴爹爹,是誰在瘟疫爆發時暗中送來解藥,是誰在旱災年間引雷雲降雨...她的指尖描摹著他淩厲的眉骨,我的夫君,早就不隻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沃瑪教主了。
城牆上的衛兵換崗的號角聲遠遠傳來。沃瑪替她拭去淚水,眼中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所以,你願意相信我嗎?明日我們不再用假名,不再偽裝...
我願意。克清瑤打斷他,將兩人的小指勾在一起,但你要答應我,若爹爹真的拔劍相向...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你不許用雷霆之力反抗,更不許...不許像上次那樣...
沃瑪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二十年前戰場上,他本可以輕易殺死那個人族將軍,卻選擇了收手,任由他的劍刺穿自己的肩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看到了那個將軍的人性或者彆的。
我答應你。他鄭重地吻了吻兩人交纏的手指,不過...突然狡黠一笑,若你父親真要殺我,你得像現在這樣哭著求情才行。
克清瑤氣得捶他:誰要為你哭!可泛紅的眼角卻出賣了她。
沃瑪大笑著將她打橫抱起,驚得城門口的商販紛紛側目。他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明日便讓整個比奇皇城看看,他們的克大小姐帶回來個怎樣的好女婿
兩人說笑間已走出門洞,眼前豁然開朗——比奇皇城的繁華景象如畫卷般在麵前展開。
寬闊的朱雀大街以青石板鋪就,可供八輛馬車並行;街道兩旁店鋪林立,綢緞莊、酒樓、藥鋪、鐵匠鋪鱗次櫛比,招牌在風中輕輕搖晃;小販推著獨輪車沿街叫賣,空氣中飄蕩著烤餅、糖人和鹵煮的香氣。
更令人驚歎的是遠處皇城中心的建築群——金鑾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九重宮闕依山而建,飛簷翹角如展翅欲飛的鳳凰。皇宮外圍環繞著護城河,白玉欄杆上雕刻著精美的龍鳳紋樣,每隔十步就有一座哨塔,禁軍的身影隱約可見。
這就是...比奇皇城...沃瑪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瞳孔微微擴大。二十多年前他率軍攻打時,隻見過這座城的烽火與血光,從未想過它和平時期的模樣竟是如此輝煌壯麗。
克清瑤驕傲地挺起胸膛:怎麼樣,不比你的沃瑪神殿差吧?
沃瑪回過神來,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各有千秋。不過...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這裡的守衛比我想象的嚴密得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有隱藏在民宅中的暗樁。
那當然!克清瑤得意地說,我爹親自參與過皇城布防,連街邊賣糖人的老伯都可能是退役的偵察兵呢!
正說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隊銀甲騎士策馬而來,行人紛紛避讓。為首的騎士高舉一麵繡著戰神殿字的旗幟,身後跟著十餘輛滿載物資的馬車。
是烈九元帥的人馬。克清瑤拉著沃瑪退到路邊,看樣子是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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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瑪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隊伍中段兩個熟悉的身影上——正是前夜在帝王穀遇到的離歌和西風域。兩人全副武裝,正與身旁的騎士交談什麼。
夫君,是他們!克清瑤也認出了兩人,下意識往沃瑪身後躲了躲,彆讓他們看見我...
沃瑪側身擋住克清瑤,同時暗中觀察這支隊伍。離歌依舊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銀甲擦得鋥亮,裁決之杖橫放在馬鞍上;西風域則顯得心事重重,目光不斷掃視街邊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麼。
當隊伍經過沃瑪麵前時,西風域突然轉頭,視線如利箭般射來。沃瑪不避不讓,平靜地與他對視,同時將克清瑤護在身後。
西風域的目光在沃瑪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他身後的克清瑤,眉頭微蹙。正當他想說什麼時,離歌突然大聲招呼:西風兄!快跟上,兄弟們在前麵等我們呢!
西風域隻得收回視線,催馬跟上隊伍。但在拐彎前,他又回頭深深看了沃瑪一眼,嘴唇微動,似乎說了句什麼。
沃瑪的耳力遠超常人,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句話:我們還會再見的,周宜興。
克清瑤緊張地抓住沃瑪的衣袖:他、他認出你了?
沃瑪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沒有吧,認出也無所謂,一個毛頭小子而已。話雖如此,他眼中卻閃過一絲凝重——西風域能識破他的偽裝,眼力與見識都非同一般。
待隊伍遠去,三人才繼續前行。雷小七牽著馬車跟在後麵,不時發出驚歎——沃瑪森林長大的他,何曾見過如此繁華的都城景象。
夫君,我們先去將軍府嗎?克清瑤問道,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與忐忑,還是...先找個客棧安頓?
沃瑪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突然帶個回家,確實需要給家人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
先住客棧吧。他體貼地說,你派人給家裡送個信,讓二老有個準備。明日我正式登門拜訪。
克清瑤明顯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沃瑪一眼:夫君想得真周到。
三人找了家離將軍府不遠的豪華客棧住下。沃瑪要了最好的兩間上房,又吩咐店家準備熱水和酒菜。
安頓好後,克清瑤立刻寫了封信,讓雷小七送去將軍府。小祭司戰戰兢兢地領命而去——給比奇大將軍送信這種差事,對他來說簡直比麵對發怒的教主還可怕。
彆擔心,我爹雖然看起來嚴肅,其實人很好的。克清瑤看出雷小七的恐懼,安慰道,你就說是小姐派你來的,他肯定不會為難你。
雷小七連連點頭,捧著信像捧著炸藥一樣小心翼翼地走了。
沃瑪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將軍府方向,眉頭微蹙:清瑤,你家裡除了父母,還有什麼人?
還有個哥哥,克無涯,在禁軍當差。克清瑤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怎麼了?
沃瑪搖搖頭:沒什麼,隻是感覺...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你家裡似乎有股不尋常的氣息,很強大,但又很隱蔽。
克清瑤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感應到了?我哥確實得過件寶物,據說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器。爹爹嚴禁外傳,連我都隻見過一次——是把通體漆黑的古劍,看著普通,但握在手裡時連周圍的空氣都會震動。
沃瑪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你哥現在在家?
應該不在。克清瑤搖頭,這個時間,他應該隨軍隊出征蠻荒了,就是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幾隻支隊伍中。
沃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追問。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那可是一方精靈族的霸主——精靈女王發出的威壓,尋常什麼上古武器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威脅,而這個月靈就不一樣了。
傍晚時分,雷小七滿頭大汗地跑回來,手裡捧著個精致的錦盒。
教...教主!夫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克將軍看了信,說...說...
說什麼?克清瑤急切地問。
雷小七咽了口唾沫:明日晨時,帶那小子來見我。若敢欺負我女兒,打斷他的腿。他戰戰兢兢地複述完,又趕緊補充,將軍還讓我帶了這個回來,說是給夫人的。
克清瑤接過錦盒打開,裡麵是一對晶瑩剔透的翡翠手鐲。她眼眶瞬間紅了:這是娘親的嫁妝...她這是...同意了?
沃瑪從身後摟住她的肩膀:看來你父母很疼你,連麵都沒見就默許了我們的婚事。
克清瑤抹了抹眼角,突然轉身抱住沃瑪:夫君,明天見到我爹,你可千萬要收斂脾氣。他要是說什麼難聽的話,你...
放心。沃瑪吻了吻她的發頂,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忍。再說...他輕笑一聲,被嶽父刁難,不是每個女婿都要經曆的嗎?
克清瑤破涕為笑,正要說什麼,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沃瑪走到窗邊一看,眉頭頓時皺起——西風域獨自一人站在客棧門口,正與店小二說著什麼,不時指向樓上。
那小子陰魂不散。沃瑪冷聲道,我下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