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僵在臥室門口,看著驚蟄跪地痛哭的背影,那哭聲中的絕望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她心口發悶。
一種莫名的酸楚和想要上前安慰的衝動在她心底滋生,可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我……我該說什麼?我能做什麼?’她從未見過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如此強大的男人,流露出這般撕心裂肺的脆弱。
這遠比他的瘋狂和強勢更讓她不知所措。
她下意識地向前挪動了一小步,地板細微的吱呀聲卻驚動了沉浸在巨大悲慟中的驚蟄。
哭聲戛然而止。
驚蟄猛地抬起頭,轉過身來!
那一瞬間,璃月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看到了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那原本深邃溫柔的紫眸此刻布滿了血絲,裡麵翻湧著滔天的仇恨、毀滅一切的怒火、以及足以將靈魂都凍結的無儘悲傷!
那眼神可怕得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讓璃月渾身血液都涼了半截,下意識地就想後退逃跑。
然而,當驚蟄的目光聚焦在她臉上時,那駭人的戾氣和瘋狂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你是不是月兒?”仇恨與怒火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幾乎能將人溺斃的痛楚和……
一種讓璃月看不懂的、仿佛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的極致溫柔與眷戀。
“哎,形似神不似!”他的眼神軟了下來,仿佛冰封的河麵下湧動著滾燙的岩漿,定格在璃月身上的目光複雜得讓她窒息。
璃月被他這瞬間的眼神變化和言語弄得心驚肉跳,尤其是那驟然軟化後裡麵蘊含的過於濃烈的情感,讓她產生了極大的誤解。
“他……他這樣看著我……難道……難道因為太難過,又想對我……”她想起了迷宮裡的那個強吻,臉頰瞬間煞白,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後縮了一下,做出了防備的姿態。
就是這個細微的、充滿疏離和戒備的後退動作,像一盆冰水,徹底澆醒了驚蟄!
他眼中的迷霧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令人心寒的清明。
“對啊,我的月兒,已經離去了。”他看清了,眼前這個有著和月兒一模一樣容顏的女子,眼神裡沒有熟悉的愛戀和心疼,隻有恐懼、陌生和警惕。
她不是他的月兒。
“哎!她真的走了。”他的月兒,早在不知多少個世紀以前,在他捏碎回城卷軸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獨自遺棄在這片凝固的時空裡。
她或許掙紮過,等待過,最終在無儘的孤獨和思念中,悄然化作了眼前這具森白的枯骨……而他,卻可笑的以為隻是分彆了短短一瞬,還滿懷希望地帶著“另一個她”回來……
巨大的荒謬感和自我厭惡幾乎將他擊垮。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死寂的灰燼和一種令人心疼的疲憊。
他沒有再看璃月,而是緩緩地、極其輕柔地,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愛人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下了那具骷髏頸項上那串屬性逆天的【刺神之心】項鏈。
嶄新的鏈墜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強大的烏光,與古老的骸骨形成了無比刺目的對比。
“你,你要乾什麼?”璃月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動作,心臟狂跳,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接著,驚蟄又將那件疊放得整整齊齊的、流淌著暗影能量的女式刺客戰衣【幽影魅甲】拿起,將項鏈鄭重地放在衣服之上。
然後,他抱著這身足以讓整個瑪法大陸刺客瘋狂的絕世裝備,緩緩站起身,走向璃月。
他的步伐有些踉蹌,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
他在璃月麵前停下,將手中的衣物和項鏈,以及不知何時放在最上麵的、一枚散發著柔和綠光的回城卷軸,一起遞向她。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害怕:“拿著吧。”
“給...給...我的?”璃月愣住了,下意識地接住那沉甸甸的、蘊含著恐怖力量的裝備和冰冷的回城卷軸。
驚蟄看著她,眼神空洞,仿佛透過她在對那個逝去的靈魂懺悔:“你雖然不是我的月兒……但你是璃月,和她……有著一樣的命運軌跡。這些裝備……理應是你的了。我沒有彆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那句注定將烙印在璃月靈魂深處的話:“我隻是想通了。我不能……也不該再打擾你的生活。我已經……害死了月兒。你走吧,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去。”
璃月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這就讓我走啦?”他……他就這樣放她走了?
還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她?害死了月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巨大的信息量和驚蟄那死寂絕望的眼神讓她一時無法反應。
‘走?對!走!立刻離開這個瘋子,離開這詭異的地方!’這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強烈的念頭。
她幾乎是本能地抓緊了手中的東西,猛地轉身,腳步慌亂地衝出了臥室,衝出了屋子,再次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桃花紛飛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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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剛才蕩秋千時那份短暫的寧靜和心動。
與屋內那具骷髏和驚蟄絕望哭聲形成的巨大反差,讓她心亂如麻。
這幾日被他強行抱在懷裡照顧、被他無微不至寵溺、甚至被他氣哭又救下的點點滴滴,不受控製地湧上心頭……
那個少年雖然瘋癲,可他眼中的深情和此刻那萬念俱灰的模樣……
她的腳步在院門口頓住了。
內心掙紮了許久,她最終還是猛地回過頭,衝著屋內喊道:“喂!你……你怎麼辦?!”
這一聲呼喊,似乎將驚蟄從徹底的死寂中喚醒了一絲。
他緩緩走出來,站在房門口,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卻照不進他那雙空洞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小院,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我?我要葬了她。然後……留在這裡,陪著她,那個回城卷,你不用跑遠,原地捏碎它就傳送了。”
語氣不帶絲毫留戀,她不是他的月兒,雖然她是璃月。
“留在這個沒有時間流動、隻有無儘回憶和孤獨的幻境裡,直到永恒?”璃月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強烈的不忍和……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急湧了上來。
出於人道,她也覺得應該幫忙安葬,但那畢竟是……她自己的骸骨?這太詭異了!
“我幫你安葬她再走……”她話未說完。
“不用。”驚蟄打斷她,拒絕得乾脆而疏離,“你走吧。”他仿佛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回屋,很快又出來,手裡多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卻明顯泛黃舊損的素白宣紙。
他走到璃月麵前,將信紙遞給她,眼神複雜:“這個……是月兒……走的時候,留給我的。你想看就……看看吧。然後,就真的走吧。給你,彆誤會,隻是想證明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用放心上!”
“他的月兒留給他的???”璃月好奇地接過那張薄薄的、卻仿佛重若千鈞的紙。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封信會揭開一切。
她緩緩展開信紙。
清秀絕倫、卻又帶著一絲決絕鋒銳的熟悉字跡,瞬間撞入她的眼簾!那筆跡……那筆跡分明和她的一模一樣!
【驚蟄,我真正的夫君:】
開頭的稱呼就讓她心頭劇震!
【當你展開這封信時,月兒已留在了我們的小院,那片隻屬於你和我的桃園……】
【原諒我最後的謊言,原諒我自私地偷走了你未來的光明……】
【你可知,石墓迷宮那三次“喂藥”,是我冰冷刺客生涯裡,第一次嘗到被人視若珍寶的滋味?……】
【這二十五年,是我此生最奢侈的經曆……我過得好快樂,過得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