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朱鎮打著哈欠,領了康熙的口諭,便直奔吳應熊在京城的臨時府邸。
玉花驄不緊不慢地踏著青石板路,朱鎮在馬上一晃一晃,差點又睡過去。
“他娘的,這小皇帝,比更夫起得還早。”朱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暗罵。
吳應熊的府邸外,幾個家丁正無精打采地掃著落葉。
一見朱鎮那身紮眼的太監總管服飾,和腰間那塊“禦前侍衛副總管”的腰牌,幾個家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瞌睡蟲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桂……桂總管!”為首的家丁連滾帶爬地迎了上來,聲音都帶著顫音。
朱鎮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是從鼻孔裡“嗯”了一聲,翻身下馬,將馬韁隨手丟給那家丁。
“前頭帶路,咱家奉皇上口諭,有話問你家世子。”
“嗻!嗻!桂總管這邊請!”
吳應熊顯然是一夜未眠,眼窩深陷,麵色憔悴,正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踱步。
他身旁,依舊是那個化名“胡守”的吳三桂,麵沉如水,不動如山,隻是那雙偶爾開闔的眸子中,不時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一見朱鎮進來,吳應熊如同見了救星一般,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來,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桂……桂總管!您……您怎麼來了?”
他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慌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朱鎮也不客套,直接大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了,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牛飲般灌了一口。
“吳世子,”朱鎮放下茶杯,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冷冰冰的,“咱家奉皇上口諭,特來問你一句話。”
吳應熊身子一顫,連忙躬身道:“桂總管請講,晚生……晚生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吳三桂依舊站在一旁,如同雕塑般,隻是那握著刀柄的手,似乎緊了幾分。
朱鎮目光如電,直視著吳應熊,一字一句道:“昨夜宮中出了刺客,此事,吳世子可知曉?”
“刺……刺客?!”
吳應熊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額頭上瞬間冒出豆大的汗珠。
“晚……晚生不知啊!”
“晚生昨夜……昨夜一直在府中,寸步未離!”
他慌忙擺手,聲音都變了調,“桂總管明鑒!”
“此事……此事與晚生絕無乾係!”
“與我平西王府,更是……更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哦?”朱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吳世子當真不知?”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玩味的語氣:“那些刺客,凶悍得很,險些驚了聖駕。”
“而且……”朱鎮故意拖長了語調,目光在吳應熊和吳三桂臉上一掃而過,“現場,還繳獲了幾件有意思的兵刃。”
“兵……兵刃?”吳應熊身子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若非吳三桂在身後不動聲色地用眼神製止,他怕是當場就要跪下了。
“是啊。”朱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些刀劍之上,刻著幾個字,說是……‘大明山海關總兵府’。”
“轟!”
吳應熊隻覺得腦中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冒,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冤枉啊!”
“桂總管!”
“天大的冤枉啊!”他涕淚橫流,抱著朱鎮的大腿,哭嚎道。
“這……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啊!”
“我父王對大清忠心耿耿,對皇上更是……更是忠心不二,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求桂總管明察!”
“求桂總管在皇上麵前替我父王美言幾句!”
“我平西王府上下,感激不儘!”
“感激不儘啊!”
吳三桂依舊麵沉如水,但那雙深邃的眸子中,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怎麼也沒想到,京城之中,竟然還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嫁禍平西王府!
而且,還選在這個節骨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