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高原“虎煌5.0”原型材料下線的喜悅,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旭遇”內部激蕩起層層漣漪,尚未完全平複,一股來自國際深海、更加洶湧冰冷的暗流,便已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拍來。
這一次,日利集團撕下了最後一絲偽裝,聯合其在北美最重要的盟友“巨物獵手”othhunter),發動了一場蓄謀已久、規模空前的終極技術圍剿——專利壁壘戰。
張偉的網絡數據安全中心,如同最敏銳的聲呐,再次率先捕捉到了風暴來臨前的異常低頻震動。
“遇哥,緊急情況。”張偉的聲音透過加密通訊傳來,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語調,但語速比平時稍快,顯露出事態的嚴峻。他此刻正坐在他那間布滿屏幕、光線幽暗的辦公室裡,身上是一件略顯寬大的純黑色棉質t恤,更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隻有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常。“監測到日利集團與其關聯的‘阿爾法研究所’、‘巨物獵手’研發中心,在過去72小時內,通過其全球網絡,向包括美國、歐洲、日本在內的主要市場和地區專利局,提交了超過三十份與‘納米陶瓷粒子複合增強碳纖維材料’相關的專利申請,構建了一個極其密集的專利布局網絡。”
陳遇正在“遇龍苑”的書房裡,陪著希希做手工作業,安安在地毯上擺弄著樂高。聽到通訊器裡張偉的聲音,他臉上的溫和笑意瞬間收斂,輕輕拍了拍希希的頭:“希希,先自己拚,爸爸接個重要電話。”然後起身走到窗邊,眼神變得凝重。
“具體內容?覆蓋範圍?”陳遇沉聲問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範圍極廣,”張偉快速調取著數據,“從納米陶瓷粒子的特定形態、粒徑分布控製,到表麵能修飾的幾種常規方法,再到與我們‘梯度包覆’思路類似但描述模糊的‘界麵過渡層’概念,甚至包括了將此類材料應用於釣竿製造的……一些基礎到可笑的工藝步驟。他們試圖用這種‘跑馬圈地’的方式,將未來可能的技術路徑儘可能圈進自己的領地,形成‘專利叢林’。”
他頓了頓,補充了更致命的一擊:“幾乎在同一時間,我們在美國德州東區法院、德國杜塞爾多夫地方法院以及日本東京地方法院,收到了來自日利和‘巨物獵手’聯合提起的‘疑似專利侵權’訴訟通知。對方指控我們尚在實驗室階段的‘虎煌5.0’技術,落入了他們剛剛提交或部分已授權專利的權利要求範圍,要求法院立刻頒布臨時禁令,禁止我們一切相關產品的研發、宣傳和……未來的銷售。”
“三線同步訴訟……”陳遇眼神冰冷,“這是不想給我們任何喘息的機會,想用漫長的法律程序和巨大的訴訟成本,把我們活活拖死,將‘虎煌5.0’扼殺在搖籃裡。”
“是的,這是典型的‘專利叢林’加‘訴訟疲勞’戰術。”張偉確認道,“他們的目的不是立刻贏得官司,而是製造不確定性,拖延我們的產品上市節奏,嚇阻我們的合作夥伴,消耗我們的資源。”
陳遇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窗欞。書房裡,希希好奇地抬頭看著爸爸緊繃的背影,安安也停下手中的動作,眨巴著大眼睛。林莉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進來,察覺到氣氛不對,將果盤輕輕放在桌上,走到陳遇身邊,投去詢問的目光。
陳遇對她微微搖頭,示意稍後再說,然後對著通訊器清晰地下達指令:“立刻啟動最高級彆專利預警響應!通知所有核心層,一小時後緊急作戰會議!同時,聯係趙明律師團隊,請他們和所有合作的國際知識產權專家,以最快速度趕到公司!我們要在對手的‘叢林’裡,砍出一條路來!”
一小時後的“旭遇”總部頂層會議室,氣氛比青海高原的寒風還要凜冽。
所有人都到齊了,連遠在歐洲的毛蛋也通過高清視頻緊張地關注著。每個人都清楚,這場戰役的凶險程度,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這不是正麵市場的拚殺,也不是輿論場的博弈,而是在法律條文和知識產權構成的無形迷宮裡的生死角逐。
趙明律師今天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條紋西裝,搭配一條深紅色領帶,顯得格外正式和肅穆。他麵前攤開著厚厚的初步分析報告,眉頭緊鎖。
“情況非常棘手。”趙明開門見山,語氣沉重,“對方這次是有備而來,布局周密。他們利用其龐大的專利積累和資金優勢,構建的這個‘專利叢林’,密度極高,範圍極廣。很多專利的權利要求書寫得極其寬泛和模糊,但又巧妙地覆蓋了納米複合材料領域的多個可能方向。我們想要讓‘虎煌5.0’順利上市,幾乎無法完全繞過這片‘雷區’。”
孫宇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白大褂,顯然是剛從實驗室趕來,頭發也有些淩亂,他忍不住插話,語氣帶著憤懣:“趙律師,這根本就是耍無賴!他們申請的很多所謂‘專利’,提到的都是些基礎原理和通用方法,有些甚至在教科書上都能找到!而且,他們很多核心專利,描述得天花亂墜,但根本沒有提供足以實現其效果的、可重複的量產數據和具體工藝參數!這符合專利法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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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博坐在他旁邊,同樣穿著白大褂,臉色疲憊但眼神專注,他補充道:“特彆是關於‘界麵相容性’解決手段的幾個關鍵專利,他們的描述含糊其辭,隻說了‘采用適宜的相容劑’,卻完全沒有說明是什麼相容劑,添加比例、反應條件一概沒有。這就像說‘用魔法把油和水混合在一起’,完全不具備可實施性!”
趙明點了點頭,看向孫宇和李文博的目光帶著讚許:“孫博士,李博士,你們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專利法要求,說明書必須對發明做出清楚、完整的說明,以所屬技術領域的技術人員能夠實現為準。如果說明書公開不充分,無法支持其寬泛的權利要求,那麼這項專利的有效性就存疑,甚至可能被宣告無效。”
他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一絲法律專家的銳芒:“這,可能就是他們這個看似堅固的‘專利壁壘’最大的裂縫所在!”
“您的意思是……”陳遇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
“反擊!主動出擊!”趙明語氣斬釘截鐵,“我們不能隻被動應訴,等待法院漫長的審理。我們要雙管齊下!第一,積極應訴,在這三個地區的法庭上,堅決抗辯,指出對方專利可能存在的‘公開不充分’、‘缺乏創造性’、‘權利要求得不到說明書支持’等致命缺陷!第二,也是更關鍵的,我們要主動向相關專利局,對對方這些核心專利,提起‘無效宣告’請求!從根本上動搖他們壁壘的根基!”
林莉今天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職業套裝,顯得冷靜而乾練,她立刻接話:“趙律師,啟動多國訴訟和無效宣告程序,資金壓力會非常大。我需要一個儘可能精確的預算。”
“林總,我明白。”趙明鄭重道,“這確實是一場燒錢的戰爭。但這也是打破圍剿,為‘虎煌5.0’乃至‘旭遇’未來掃清障礙的必經之路。我會儘快讓團隊出具一份詳細的費用估算。”
毛蛋在視頻裡急得抓耳撓腮,他那邊的背景似乎是柏林深夜的酒店房間,他隻穿了件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他娘的!這幫龜孫子!遇仔,趙律師,需要俺在歐洲這邊做啥?找媒體曝光他們?還是遊說當地的行業協會?”
周凱今天打扮得依舊新潮,一件印著抽象圖案的衛衣,脖子上掛著最新的運動相機,他摩拳擦掌:“對!輿論戰不能停!我們可以把日利這種濫用專利、阻礙創新的醜惡嘴臉曝光出去!”
陳遇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凱子,毛蛋哥,這次我們先不主動打輿論戰。”
眾人一愣。
陳遇看向孫宇和李文博,眼神中充滿了信任和決斷:“這一次,我們最大的武器,不是輿論,而是我們實實在在的技術,和我們研發過程中,每一步都清晰可見、經得起檢驗的‘真憑實據’!”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重重寫下四個字——“陽光下的技術”!
“老孫,文博,”陳遇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我需要你們,整理出我們從萌生‘生物質無機複合’想法,到最終攻克‘梯度包覆’工藝的、所有完整的、原始的研發日誌、實驗記錄、失敗數據、中試視頻!尤其是那些能證明我們獨立研發路徑,以及對方專利所述方法根本無法穩定複現的關鍵證據!”
孫宇和李文博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和一絲豁出去的決然。
“沒問題!”孫宇推了推眼鏡,語氣鏗鏘,“所有的數據,從第一天起,就有電子和紙質雙重備份!失敗了幾千次,數據都在!中試的每一個關鍵節點,我們都留有視頻記錄!”
李文博補充道:“我們還可以邀請國際公認的、具有公信力的行業協會,比如國際材料學會、國際複合材料協會的專家,來我們的實驗室,現場見證、驗證我們的技術和工藝!用最透明的方式,展示我們技術的獨創性和可實施性!”
“好!就這麼辦!”陳遇用力一拍桌子,“凱子,你的任務,不是去抨擊日利,而是全力配合老孫他們,將這些真實的研發曆程、技術驗證過程,製作成多語種的、通俗易懂又不失專業性的係列報道和紀錄片,通過我們的所有渠道,向全球發布!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旭遇’的技術,是在陽光下成長起來的,經得起任何審視!”
他看向張偉:“偉哥,繼續嚴密監控,尤其是對方在收購那家瑞士納米公司後,可能產生的新的專利動態和訴訟策略變化。”
“明白。”張偉簡練回應。
“莉莉,資金保障就拜托你了。”
“放心。”林莉重重點頭。
“虎子,家裡生產照常,穩住軍心。”
“有俺在,亂不了!”王小虎甕聲甕氣,拳頭緊握。
戰略清晰,“旭遇”這艘巨輪再次調整航向,義無反顧地駛入了專利訴訟這片更加凶險、規則複雜的暗礁海域。
接下來的日子,整個“旭遇”如同一個高效運轉的戰爭機器。研發中心變成了臨時的“證據整理中心”,孫宇和李文博帶領團隊,幾乎不眠不休,將堆積如山的實驗記錄、光譜分析圖、電鏡照片、視頻資料進行分類、標注、翻譯,整理成一條邏輯嚴密、無懈可擊的證據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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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律師團隊則與聘請的多國知識產權專家日夜奮戰,逐字逐句分析日利的核心專利文件,尋找其中的邏輯漏洞和法律瑕疵,撰寫著厚厚的無效宣告請求書和抗辯狀。
周凱的宣發團隊則化身“技術翻譯官”和“紀錄片導演”,將枯燥複雜的技術數據和解剖圖,轉化成生動直觀的動畫、圖表和影像,精心打磨著那份即將震撼全球的“技術白皮書”。
就在“旭遇”緊鑼密鼓準備之際,日利方麵的攻勢也愈發淩厲。他們不僅在三地法院施加壓力,試圖推動快速庭審,還通過其影響的行業媒體,散布“旭遇技術涉嫌抄襲”、“麵臨重大法律風險”的負麵消息,試圖在輿論上先聲奪人,動搖“旭遇”合作夥伴的信心。
一時間,國際釣具市場陰雲密布,不少原本對“虎煌5.0”抱有極高期待的經銷商和釣手,開始持觀望態度,私下聯係毛蛋和周凱詢問情況。
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在“旭遇”上空。
這天晚上,陳遇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客廳裡隻留了一盞暖黃的壁燈,林莉還在等他,身上披著一件柔軟的針織開衫,正就著燈光翻閱著公司的財務報表。
“還沒睡?”陳遇脫下外套,走過去,聲音帶著疲憊。
“等你。”林莉抬起頭,溫柔地看著他,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領,“情況怎麼樣?”
陳遇在她身邊坐下,揉了揉眉心:“都在按計劃進行,但壓力不小。日利這次是下了血本,訴訟和無效宣告的費用,是個天文數字。”
林莉將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溫暖而柔軟:“錢的事情你彆擔心,我心裡有數。就算把前幾年攢下的利潤全投進去,也一定要打贏這一仗。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旭遇’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繼續往前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