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謹記陛下教誨。鄭眾深深叩首。
章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去準備明日的詔書吧。另外，朕已命人將你的住處遷到朕寢宮旁的耳房，方便隨時召見。
鄭眾謝恩退出，走在回廊上時仍感到不真實。短短數日，他從東宮總管躍居中常侍，還被皇帝視為心腹，更被安排住在皇帝寢宮旁邊，朝夕相處……這種晉升速度，在等級森嚴的漢代簡直聞所未聞。
轉過一道回廊，鄭眾猛地停住腳步——竇皇後正站在前方，似乎專程在等他。
見過皇後娘娘……鄭眾硬著頭皮行禮。
竇皇後示意左右退下，然後冷冷開口：鄭眾，本宮查過你的底細。永平十二年入宮，自稱父母雙亡，自願淨身……但奇怪的是，洛陽周邊根本沒有姓鄭的人家。你到底是什麼來曆？
鄭眾背後一涼。皇後竟然在調查他！
娘娘明鑒，臣幼時家鄉遭災，整個村子的人全都被黃河水淹死了，隻有下官僥幸逃脫……
編，繼續編。竇皇後冷笑，一個來曆不明的閹人，短短幾年就爬到天子近臣的位置，你說……若是朝臣們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鄭眾額頭滲出冷汗。他入宮的身份確實簡單了些，看起來像是偽造的，查無憑據。若被深究，輕則貶黜，重則問斬！
娘娘……他聲音發顫，臣對陛下、對大漢忠心耿耿……
竇皇後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本宮不在乎你是誰。隻要你記住一點——陛下身邊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本宮報告。否則……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鄭眾的下身，本宮能讓你失去更多，甚至性命。
鄭眾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竇皇後這是在逼他做間諜！
臣……明白。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竇皇後滿意地點點頭，翩然離去。鄭眾站在原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現在被夾在章帝和竇皇後之間，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回到新安排的住處，鄭眾發現房間比原來寬敞許多，陳設也精致了不少。但他無心欣賞，而是立刻翻出藏在行李夾層的小布包——裡麵的曼陀羅花粉和磁石還在。這是他最後的底牌。
必須做出選擇了……鄭眾喃喃自語。是繼續向章帝靠攏，賭他對自己肝膽相照，還是屈服於竇皇後和竇氏外戚的威脅？又或者……另尋出路？
次日朝堂早朝，章帝頒布了兩道詔書：一是擢升竇憲、竇篤等竇氏子弟擔任要職；二是將四皇子劉肇過繼給竇皇後撫養。朝臣們紛紛稱讚新君仁孝，既重用外戚以示寬厚，又遵循禮製解決皇後無子之憂。
鄭眾站在章帝身側，目睹了全過程。竇皇後接到撫養劉肇的詔書時，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但眼神深處依然冰冷；竇憲、竇篤等人則喜形於色，顯然對突然的升遷毫無心理準備。
退朝後，章帝留下鄭眾單獨議事。
竇氏那邊反應如何？章帝問道。
鄭眾如實彙報：竇憲將軍喜出望外，竇篤侍郎甚至當眾誇讚陛下英明。至於皇後娘娘……表麵功夫做得很好。
章帝輕笑：她當然要做足表麵功夫。不過朕了解她，此刻心裡怕是恨極了朕和你。
恨臣？鄭眾一愣。
她想要的是親生兒子繼承大統，而非撫養他人之子。章帝解釋道，而這一切……是你給朕的建議，不是嗎？
鄭眾這才明白自己無意中已經成了竇皇後的眼中釘。難怪她昨天那般威脅自己！
陛下，臣恐怕……
不必擔心。章帝打斷他，朕既用你，自然會護你周全。不過……他話鋒一轉，竇氏近日可能會有動作，你要多加小心。
鄭眾心中警鈴大作：陛下的意思是……
章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問了個看似無關的問題：鄭卿，若一個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他應該儘力改變，還是順其自然？
鄭眾心跳猛然加速。這問題太明顯了！章帝難道知道了自己是從未來21世紀現代社會穿越而來？
臣以為……既要順應大勢，也要在關鍵處稍作調整。鄭眾謹慎地回答，就像治水，堵不如疏。
章帝眼中閃過讚許：說得好。那麼……你覺得朕應該如何處理竇氏問題？朕不能眼看外戚坐大，給肇兒留下隱患……
話說到一半，章帝突然停住，警覺地看了眼窗外。鄭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一片衣角迅速閃過——有人在窗外偷聽！
章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提高聲音說道：……竇氏乃朕之至親，朕自當重用。鄭卿不必多慮。
鄭眾會意，也換上恭敬的語氣：陛下聖明。臣多慮了。
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政務，直到確認偷聽者已經離開，章帝才壓低聲音道：看到了嗎？朕的寢宮都不安全。鄭卿，從今晚起，你搬到朕寢宮外間值守，多派羽林衛士。
臣……遵旨。
當晚，鄭眾的鋪蓋被搬到了章帝寢宮的外間。這種安排前所未有，立刻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按照漢製，即便是最受寵的宦官也不該與皇帝同住，這已經超出了常規的君臣關係。
夜深人靜時，鄭眾躺在寢宮外間的榻上，聽著內室章帝均勻的呼吸聲，思緒萬千。今天章帝話未說完的後半句，很可能是外戚專權亂政之類，就像西漢末年的王莽……
正思索間，一陣輕微的響動引起了他的注意。鄭眾悄悄起身，透過門縫向外看去——一個黑影正躡手躡腳地接近寢宮大門！
鄭眾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是刺客？還是竇皇後派來的人？他輕輕摸出枕下的短刀，屏息等待。
黑影在門前停下，似乎在傾聽裡麵的動靜。借著月光，鄭眾認出那是竇皇後的貼身宮女春桃。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春桃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正要塞進門縫，鄭眾猛地拉開門！
春桃驚叫一聲，包裹掉在地上，散落出一些粉末狀物質。
是巫蠱，還是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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