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的咳血染紅了龍榻前的金磚,那抹暗紅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張讓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麵,卻能清晰感受到天子瀕死的喘息聲在殿內回蕩。
陛下……張讓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蹇碩自不量力……
你們……出賣了朕?靈帝的手指死死摳住榻邊雕龍,指節泛白。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順著胡須滴落在明黃色的龍袍上,綻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張讓的額頭在地磚上叩出沉悶的聲響:陛下明鑒,何進勢大,奴婢們也是不得已啊!
靈帝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如同夜梟啼鳴,在空曠的寢殿內回蕩。他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混著血絲從眼角滑落。
好,好得很!朕這個皇帝,竟被一群閹人和屠夫玩弄於股掌之間!
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如箭般從靈帝口中噴出,濺在張讓慘白的臉上。老宦官不敢擦拭,隻是更深地伏下身子,聽著龍榻上那具曾經至高無上的軀體轟然倒下的聲音。
中平六年夏,漢靈帝駕崩,洛陽震動。
何皇後——現在該稱何太後了——站在長樂宮的高台上,俯瞰著腳下如螻蟻般忙碌的宮人。她三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喪夫的悲痛,隻有一種獵手終於等到獵物倒下的冷靜。
兄長都安排妥當了?她沒有回頭,聲音輕得隻有身後那人能聽見。
何進向前半步,這個曾經在洛陽東市操刀賣肉的屠夫,如今身披大將軍綬帶,腰佩金印紫綬。辯兒明日登基,袁隗已經聯絡好了朝中大臣。隻是……他粗獷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那些閹狗該如何處置?
何太後纖細的手指在欄杆上輕輕敲擊,節奏如同催命的更鼓。先留著,他們還有用。她轉過身,鳳目中寒光一閃,特彆是張讓,他手上握著先帝的……某些秘密。
同日深夜,南宮密室內。
燭火搖曳,映照出十張蒼老而陰鷙的麵孔。張讓坐在首位,手指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那是先帝臨終前從他腰間扯下的。
何進那屠夫以為勝券在握。趙忠尖細的聲音像是用指甲刮過銅器,卻不知我們手裡握著多少朝中大臣的把柄。
彆忘了蹇碩的下場。段珪提醒道,他左頰上有一道新添的傷疤,是何進親兵留下的。
張讓突然笑了,那笑容讓其餘九人都不寒而栗。諸位可曾想過,為何先帝臨終前獨獨扯下我的玉佩?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書,在燭光下緩緩展開。眾人湊近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竟是靈帝親筆所書的密詔,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立陳留王劉協為帝!
這……趙忠的手開始發抖。
先帝給了我們最後一件武器。張讓將密詔收入袖中,何家兄妹想立劉辯?很好,那就讓他們先得意幾日。
少帝繼位第三個月,大將軍府。查攀安搖了搖頭:靈帝要立的是你的弟弟。
曹操按劍而立,年輕的麵龐上寫滿憂慮:大將軍,十常侍不除,終是心腹大患!近日宮中傳出消息,張讓頻繁出入長樂宮,恐有不軌。
何進捋著胡須,眉頭緊鎖:本將軍何嘗不想?隻是太後念及舊情……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袁紹拍案而起,紹願率西園軍直入禁中,誅殺閹豎!
就在此時,一名小黃門跌跌撞撞跑進來:大將軍,太後急召!說是有要事相商!查攀安在一旁歎息:這幫閹狗,又要生事。
何進展開送來的手諭,上麵確實是妹妹的筆跡,還蓋著太後璽印。看來太後終於想通了。他大笑著起身,本將軍這就入宮,你們且在此等候好消息!
曹操眉頭一皺,總覺得哪裡不對:大將軍,不如多帶些護衛……
在自家妹妹宮中,有何可懼?何進不以為意,隻帶了十餘名親隨便往嘉德殿而去。
嘉德殿內,燭火通明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