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在甘露殿三字上微微一頓,墨跡暈開一小片。查攀安深吸一口氣,將竹簡小心卷起,藏入袖中。作為內史侍郎,他本不該記錄這些宮闈秘事,但自楊廣登基以來,種種悖逆人倫之舉已讓他無法坐視。
宇文大人,陛下傳您去紫宸殿。一名小太監匆匆跑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查攀安神色一凜,迅速調整表情:臣這就去。
紫宸殿內,龍涎香的濃鬱氣息幾乎讓人窒息。楊廣斜倚在龍榻上,衣襟大開,露出蒼白的胸膛。他的腳下跪著一位衣衫不整的婦人,正是先帝的蕭嬪。蕭嬪麵容憔悴,眼角還掛著淚痕,卻強顏歡笑地為新帝捶腿。
宇文愛卿來了。楊廣懶洋洋地抬眼,手指纏繞著蕭嬪的一縷青絲,朕讓你擬的封妃詔書,可準備好了?
查攀安低頭行禮,掩飾眼中的厭惡:回陛下,已擬好。隻是……蕭娘娘乃先帝嬪妃,按禮製……
禮製?楊廣突然大笑,一把扯過蕭嬪的頭發,疼得她驚呼一聲,朕就是禮製!先帝已去,他的女人自然歸朕所有。怎麼,宇文愛卿有異議?
殿內溫度驟降。查攀安感到後背滲出冷汗,他深深躬身:臣不敢。四百年前的匈奴單於,就是子娶父妃……臣這就去完善詔書。
宇文愛卿真是見多識廣。就這麼辦,仿匈奴後宮製度。楊廣眉開眼笑。
退出紫宸殿,查攀安快步走向自己的值房。關上門後,他立刻取出袖中竹簡,顫抖著寫下:煬帝強占先帝蕭嬪,欲封為妃,悖逆人倫……寫到這裡,他突然停筆,一滴墨落在簡上,如同血淚。
窗外傳來腳步聲,查攀安迅速將竹簡藏入暗格。門被推開,是他的同僚裴矩。
宇文兄,你臉色很差啊。裴矩關切道,可是身體不適?
查攀安勉強一笑:無妨,隻是近日政務繁忙。他猶豫片刻,壓低聲音,裴兄,你可聽說……陛下近日所為?
裴矩神色一變,迅速掩上門窗:慎言!宮中耳目眾多。他湊近查攀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眼下……還不是時候。
兩人沉默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當夜,查攀安輾轉難眠。他起身點亮油燈,從床下暗格取出一個漆木匣子。匣中整齊碼放著數十卷竹簡,每卷都詳細記錄了楊廣登基以來的種種惡行:強占先帝妃嬪、大興土木、橫征暴斂……最新的一卷記載了今日紫宸殿所見。
總有一日,這些會成為討伐無道昏君的檄文。查攀安輕聲自語,手指撫過竹簡上的字跡。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嘈雜。查攀安迅速熄燈,透過窗縫向外望去。隻見一隊禁衛押著一名披頭散發的女子向冷宮方向走去。那女子掙紮著,月光下露出半張熟悉的麵容——是先帝的陳貴人。
放開我!你們這些禽獸!先帝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們!陳貴人的哭喊撕心裂肺。
一名禁衛獰笑著抽了她一耳光:賤人!陛下寵幸你是你的福分,還敢口出狂言!
查攀安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回到桌前,顫抖著點燃油燈,展開新的竹簡:大業元年三月十六夜,帝命禁衛押陳貴人入冷宮。貴人哭罵,遭掌摑羞辱。帝之暴行,天怒人怨……
寫到此處,一滴熱淚砸在竹簡上。查攀安抬頭望向窗外的殘月,心中已下定決心。
翌日朝會,楊廣神采飛揚地宣布將南巡江都,命人加緊修建龍舟。
群臣噤若寒蟬,無人敢諫。唯有老臣高熲出列勸阻:陛下,如今國庫空虛,百姓困苦,南巡之事可否暫緩……
話未說完,楊廣已勃然大怒:高熲!你是在指責朕嗎?他一拍龍椅,來人!摘去他的冠冕,押入大牢!
滿朝文武跪伏在地,無人敢抬頭。查攀安跪在人群中,用餘光瞥見高熲被拖走的背影,心中一片冰涼。
退朝後,查攀安借口查閱典籍,獨自來到秘書省偏殿。確認四下無人後,他從書架上取下一部《春秋》,書後藏著一卷密奏——這是他與幾位誌同道合的大臣暗中收集的楊廣的罪證。
高大人也被下獄了……查攀安歎息著,將今日朝堂之事記錄下來。他沉思片刻,又添上一句:帝已失儘人心,唯懼其淫威,群臣敢怒不敢言。然民怨沸騰,如乾柴積薪,隻待星火……
正當他專注書寫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查攀安渾身一僵,緩緩轉身,隻見裴矩站在門口,神色複雜。
裴兄……查攀安聲音乾澀。
裴矩快步上前,低聲道:你瘋了?若被人發現,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查攀安苦笑:難道坐視不理,任由昏君禍國殃民?裴兄,你我都親眼所見,楊廣已不配為人君!
裴矩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聲:你所記之事……給我也看看。
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檢視那些記錄,每一樁每一件都觸目驚心。
裴矩的手微微發抖: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他連自己的庶母都不放過。
最可怕的是,他以此為樂。查攀安聲音低沉,昨日我親眼看見,他將先帝的陳貴人……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兩人迅速藏好竹簡,裝作在討論公文。一名太監探頭進來:宇文大人,陛下召您去甘露殿。
查攀安與裴矩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臣這就去。
甘露殿內,楊廣正摟著一位嬌豔女子飲酒作樂。
查攀安認出那是先帝的蔡貴人,如今已被封為淑妃。蔡氏麵色潮紅,眼中卻毫無神采,如同精致的玩偶。
宇文愛卿,朕聽說你精通史學。楊廣醉醺醺地說,你告訴朕,史上可有帝王如朕這般,坐擁先帝整個後宮的?
查攀安強忍惡心,恭敬回答:陛下……春秋時有過,北方的匈奴單於的閼氏在老單於駕崩後,會嫁給新任的單於。這是不同民族的風俗……但沒有陛下擁有的嬪妃眾多……
楊廣哈哈大笑,一把扯開蔡淑妃的衣襟:聽見了嗎?朕是繼往開來第一人!他突然收斂笑容,陰鷙地盯著查攀安,愛卿似乎不以為然?
冷汗浸透了查攀安的後背:臣……不敢。
不敢?楊廣冷笑,朕看你敢得很。他推開蔡淑妃,踱步到查攀安麵前,有人告訴朕,你常在秘書省寫些……不該寫的東西。
查攀安隱約感知自己的一言一行被被監視,災難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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