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寧靜,終究被打破了。
那是一個黃昏,夕陽如血,將太平鄉的枯樹和破屋染上一層不祥的紅光。陳遠和朱重八幾人剛把曬好的魚乾和菜乾藏進後山那個最隱蔽的山洞,正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
突然,村子的方向傳來了淒厲的哭喊和嘈雜的喧鬨聲,其中夾雜著兵刃碰撞的脆響和野獸般的吼叫。
“出事了!”朱重八臉色驟變,一把抓起一直帶在身邊的削尖木矛。
陳遠的心猛地一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幾人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走!看看去!”朱重八低吼一聲,貓著腰,借著地形掩護,快速向村子靠近。
越靠近村子,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濃。哭喊聲、求饒聲、狂笑聲混合在一起,衝擊著他們的耳膜。當他們潛行到村口那片小樹林邊緣時,眼前的景象讓幾人目眥欲裂。
村子已是一片狼藉。幾間茅屋冒著黑煙,地上躺著幾具村民的屍體,鮮血染紅了乾裂的土地。大約二三十個穿著雜亂、頭裹紅布的人正在村裡肆虐。他們有的在砸門,有的在搶奪能看到的一切糧食和財物,還有兩個正拖拽著一個哭喊的婦女……
這些人麵目猙獰,眼神瘋狂,與其說是起義軍,不如說是一群借著亂世釋放惡念的暴徒。
“是亂兵!還是流寇?”湯和牙齒咬得咯咯響,握著木矛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
徐達臉色鐵青,呼吸粗重。
陳遠胃裡一陣翻騰,強烈的視覺和嗅覺衝擊讓他幾乎嘔吐。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麵這個時代的血腥與殘酷。書本上的描述,遠不及親眼所見的萬分之一。
朱重八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群暴徒,尤其是那兩個拖著婦女的畜生,他額頭青筋暴起,眼神裡的凶光幾乎要溢出來。但他沒有衝動,而是死死壓低了身體,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彆動!看看再說!”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帶著驚恐的尖叫傳來。
陳遠心頭一跳,循聲望去——是韓林兒!她和韓老爹被三個亂兵從屋裡拖了出來,韓老爹死死護在女兒身前,被一個亂兵一腳踹倒在地。另一個亂兵淫笑著伸手去抓韓林兒。
“爹!”韓林兒絕望的哭喊像一把尖刀,刺穿了陳遠的耳膜。
“他娘的!”朱重八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聲,就要衝出去。
“重八哥!不能硬拚!”陳遠一把按住他,心臟狂跳,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對方有二十多人,大多拿著刀棍,他們隻有四個人,武器簡陋,硬衝上去就是送死。
“那怎麼辦?眼睜睜看著?”湯和急得眼睛都紅了。
陳遠目光急速掃視,瞬間鎖定了一個目標——那個踹倒韓老爹、正要去抓韓林兒的亂兵,他腰裡彆著一把看起來不錯的腰刀,但此刻注意力完全在韓林兒身上,背對著他們這個小樹林。
“擒賊先擒王……不,打蛇打七寸!”陳遠語速極快,“看到那個要對林兒妹子下手的混蛋了嗎?他離我們最近,背對著我們!重八哥,你和我,用木矛瞄準他後心,狠狠捅過去!湯和哥,徐達哥,你們準備好,我們一動,你們就衝出去,用柴刀砍翻旁邊那個!救下人立刻往林子裡撤,不要戀戰!”
這是險招,但也是唯一的機會。利用偷襲,瞬間造成局部減員,救人後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迅速脫離。
朱重八瞬間就明白了陳遠的意思,他眼中凶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好!就按田娃說的乾!”
兩人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將削尖的木矛對準了那個毫無防備的亂兵後背。
“動手!”
隨著朱重八一聲低喝,兩人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樹林邊緣躥出,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木矛狠狠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