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寧城內的恐慌,在田娃“不限量兌付”的強硬姿態和迅速開始的補償措施下,如同被陽光照射的晨霧,漸漸消散。府衙前排隊兌換的人群,從一開始的洶湧躁動,到後來的秩序井然,再到最後變得稀稀拉拉——當人們發現手中的寶鈔確實能隨時、足額地換到銅錢甚至糧食布匹時,那點因謠言而起的恐慌,便被實實在在的購買力擊得粉碎。
民心初定,但田娃的臉色卻未見絲毫輕鬆。他知道,危機隻是暫時解除,若不揪出幕後黑手,類似的事件隨時可能在另一個地方重演。濟寧,必須成為榜樣,也必須成為墳墓——埋葬那些敢於挑戰寶鈔信用的敵人的墳墓。
毛驤的動作比他預想的還要快。在田娃穩定民心的同時,錦衣衛的緹騎已經如同幽靈般,鎖定了最初散播謠言的那幾個地痞。沒費多少功夫,這些市井無賴便在詔獄的刑具下開了口,指認是受了城內“裕豐錢莊”一個管事的指使,並得了不少銀錢。
“裕豐錢莊……”田娃看著毛驤呈上的初步口供,眼神冰冷。這家錢莊在濟寧規模不小,主營金銀兌換和異地彙兌,背景頗為複雜,與多家本地士紳乃至過往官員都有牽連。更重要的是,毛驤安插在揚州的眼線確認,裕豐錢莊的東家,與揚州那個一直對寶鈔和特許商會心懷不滿的趙德柱,是姻親關係。
線索,似乎清晰地指向了趙德柱及其代表的舊式金融勢力。
“伯爺,是否立刻查封裕豐錢莊,抓捕相關人等?”毛驤請示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肅殺。錦衣衛辦案,向來雷厲風行。
田娃卻擺了擺手,沉吟道:“不急。抓幾個錢莊管事,乃至動了趙德柱,固然能解氣,但未必能傷其根本。他們既然敢在濟寧動手,必然留有後手,甚至可能已經準備好了替罪羊。我們要的,不僅僅是幾個執行者,更要找到他們與朝中……”
他話未說儘,但毛驤已然明白。此事背後,恐怕不止商賈之爭那麼簡單。濟寧騷亂,癱瘓漕運的意圖十分明顯,這絕非一般商賈敢為、能為之事。背後很可能有朝中勢力的影子,利用商賈之間的矛盾,行阻撓新政、打擊田娃之實。
“你的意思是,放長線?”毛驤眼中精光一閃。
“嗯。”田娃點頭,“嚴密監控裕豐錢莊所有進出人員,尤其是與官府、與外地,特彆是與京師的往來信函、人員接觸。同時,對趙德柱在揚州及其他地方的產業,也要加強監視。我要知道,除了散布謠言,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後招,以及……他們到底和誰在聯絡。”
“明白。”毛驤領命,頓了頓,又道,“伯爺,還有一事。濟寧事發後,朝中幾位禦史的彈劾奏章已然上路,內容不出所料,仍是攻擊寶鈔新政與伯爺您本人。另外,我們監控到,趙德柱的人在事發前,與都察院一位姓王的禦史門下清客,有過接觸。”
王禦史?田娃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朝堂上那位屢次攻訐新政,以“清直”著稱的官員。果然,清流與利益受損的舊商賈,在這件事上形成了某種默契的同盟。
“知道了。”田娃神色不變,“讓他們彈劾去吧。隻要我們這裡拿到真憑實據,一切謠言和攻訐,都將不攻自破。”
接下來的幾天,田娃坐鎮濟寧,一方麵繼續安撫地方,督促漕運恢複,另一方麵,則與毛驤密切關注著監控的進展。錦衣衛的效率極高,很快便截獲了裕豐錢莊東家發出的一封密信,收信人赫然是揚州趙德柱。信中雖用語隱晦,但提到了“京師貴人已安排言官上書”、“風波既起,當趁勢而為”等語,並催促趙德柱儘快落實“第二步”。
“第二步?”田娃看著譯出的密信內容,眉頭緊鎖。這“第二步”是什麼?是針對寶鈔的進一步破壞,還是針對他田娃個人的陰謀?
“伯爺,看來他們還有後手。”毛驤沉聲道。
“意料之中。”田娃放下密信,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恢複了些許生氣的濟寧街市,“他們不會隻有散布謠言這一招。這‘第二步’,恐怕才是真正的殺招。”
他沉思片刻,轉身對毛驤吩咐:“兩條線並進。一,繼續深挖裕豐錢莊和趙德柱,務必查出這‘第二步’的具體內容。二,重點查一查那位王禦史,以及近期與趙德柱等人有過接觸的朝中官員,看看他們除了上書彈劾,還在暗中籌劃什麼。”
“是!”毛驤領命,正要離去,田娃又叫住了他。
“等等,”田娃目光深邃,“查的時候……留意一下,此事與邊境軍報,有無關聯。”
毛驤微微一怔,隨即凜然:“伯爺是懷疑……”
“隻是直覺。”田娃語氣凝重,“西線擴廓帖木兒虎視眈眈,若此時朝中因寶鈔之事再生大亂,乃至影響到邊餉供應……那才是真正的災難。我們的對手,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更希望看到朝廷內外交困。”
毛驤神色肅穆地點了點頭,無聲地退了出去。
書房內,田娃獨自一人,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濟寧的風波看似平息,但他仿佛已經嗅到了更遠處飄來的、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對手隱藏在暗處,手段層出不窮,而他,必須在這迷霧中,找出那條通往真相的蛛絲馬跡。這不僅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他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寶鈔改革,為了這個他已然深深融入的時代。一場更大範圍、更深層次的較量,似乎已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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