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朱元璋“一查到底”的明確旨意,田娃與毛驤如同拿到了尚方寶劍,再無顧忌。離了皇宮,兩人並未各自回府,而是徑直來到了北鎮撫司衙門。
詔獄之內,燈火幽暗,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潮濕混合的沉悶氣味。裕豐錢莊那名涉嫌指使散布謠言的管事,早已被拿了進來,此刻正被綁在刑架上,衣衫襤褸,麵無人色。
毛驤沒有親自審問,隻對負責刑訊的得力下屬遞了個眼色。那錦衣衛百戶會意,拿起燒紅的烙鐵,在管事麵前晃了晃,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濟寧的事,揚州的事,說吧。誰指使的?‘第二步’是什麼?說出來,少受點零碎苦頭。”
那管事早已嚇破了膽,不待用刑,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招供出來。他所知有限,隻承認是受了錢莊東家的直接指令,花銀子雇人散播寶鈔作廢的謠言,目的是製造恐慌,給朝廷和新政添亂。至於“第二步”和揚州刺殺,他一概不知。
“東家……東家隻說,聽上麵吩咐行事,做好了,將來少不了我們的好處……其他的,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管事涕淚橫流地哭喊。
線索似乎又回到了裕豐錢莊的東家身上。然而,當毛驤派人去鎖拿時,卻發現那東家已於昨夜懸梁自儘,留下一封語焉不詳的遺書,自稱“經營不善,愧對東主,唯有一死以謝罪”,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死無對證!”毛驤將遺書摔在案上,臉色鐵青,“好利落的手段!”
田娃卻似乎並不意外,他拿起那封遺書,仔細看了看筆跡和內容,冷聲道:“這遺書,太過工整,倒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他這一死,既斷了我們追查裕豐錢莊的線,又像是在掩護真正的‘上麵’。”
“伯爺的意思是,這東家也不過是個棄子?”
“十有八九。”田娃沉吟道,“對手行事周密,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裕豐錢莊這條線,恐怕是故意露給我們看的。”
“那……從何處著手?”
“兩條路。”田娃目光銳利,“第一,查這東家近期的所有接觸,尤其是與揚州方麵的聯係,看他死前見過誰,通過誰傳遞過消息。第二,重點放在那些刺客身上。江湖人物,拿錢辦事,總有蹤跡可循。他們能從揚州迅速潛入行刺,又能在失手後立刻遁走,必然有完善的接應和撤退路線。查他們的來路,查他們用的兵器,查他們可能落腳的地方!”
“明白!”毛驤立刻分派人手,錦衣衛這台龐大的機器全力開動,一張無形的大網以揚州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撒開。
與此同時,田娃也沒有坐等。他深知朝堂輿論的重要性。他親自執筆,寫了一份言辭懇切卻又邏輯清晰的奏疏,將濟寧謠言已被平息、民眾情緒已然穩定、寶鈔兌付正常、漕運恢複暢通的情況詳細奏報,並初步陳述了調查進展,指出此事背後存在“有組織、有預謀的破壞”,懇請陛下勿為謠言所惑,堅定支持新政。
這份奏疏,他並未通過通政司,而是通過宮內直奏的渠道,直接送到了朱元璋的案頭。他要確保皇帝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不被朝堂上那些攻訐之詞完全蒙蔽。
數日之後,毛驤那邊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派往揚州的緹騎,根據對沈萬金遇刺現場及周邊區域的反複勘查,找到了一枚刺客遺落的、造型奇特的飛鏢。這飛鏢並非中原常見樣式,鏢身上刻有一個模糊的狼頭標記。
“狼頭鏢……”毛驤看著呈上來的物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是塞外‘蒼狼會’的標誌!這幫馬賊出身的悍匪,專接臟活,心狠手辣,要價極高!”
“蒼狼會?塞外?”田娃心中一動,“他們活動範圍主要在邊境,為何會潛入揚州行刺?其雇主,能驅使這等亡命之徒,絕非尋常商賈!”
“還有,”毛驤繼續道,“我們核查了裕豐錢莊東家死前數日的行蹤,發現他曾秘密見過一個從北邊來的皮貨商。根據畫像,我們的人認出,那皮貨商實際上是趙德柱手下的一名心腹管事假扮的!”
趙德柱!蒼狼會!北邊來的聯係!
幾條看似不相關的線索,在此刻隱隱串聯起來。趙德柱通過裕豐錢莊在濟寧製造混亂,同時雇傭塞外的蒼狼會刺殺沈萬金。他能驅使蒼狼會,說明其與北邊有著非同尋常的聯係。而這“北邊”,在當前的局勢下,最可能指向的,就是一直對大明虎視眈眈的北元勢力!
難道趙德柱等人,為了阻止寶鈔新政,竟敢私通北元?!
這個推斷讓田娃自己都感到一陣寒意。若果真如此,那這就不是簡單的黨爭或商業傾軋,而是叛國大罪!
“查!重點查趙德柱所有與北邊的生意往來,尤其是近期異常的資金流動和人員接觸!”田娃聲音冰冷,“還有,那個王禦史,他與趙德柱,乃至與北邊,有沒有可能存在的聯係?”
“已經在查了。”毛驤肅容道,“趙德柱名下的商隊,確實有經常往來塞外的記錄,以販運皮貨、藥材為名。我們正在設法接觸商隊中的人員。至於王禦史……此人表麵清廉,但其老家在山西,與北邊僅一牆之隔,其家族中亦有人從事邊境貿易。目前尚無直接證據,但……值得深挖。”
順藤摸瓜,摸到的線索越來越驚人,也越來越危險。田娃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巨大的陰謀核心。這個陰謀,不僅針對他和他的新政,更可能危及大明的邊境安全!
他立刻將最新的發現,再次以密奏形式急報朱元璋。他知道,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經濟改革的範疇,必須讓皇帝意識到其中可能蘊含的叛國風險。
就在密報送出的當天夜裡,田娃府邸的書房窗外,悄然射入一支弩箭,箭上綁著一封沒有署名的警告信,上麵隻有八個潦草的血字: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止步,否則禍及滿門!”
看著這封透著森然殺氣的警告信,田娃非但沒有恐懼,嘴角反而泛起一絲冷冽的笑意。
對手,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將警告信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止步?絕無可能!
既然已經摸到了瓜藤,那麼無論這藤蔓連接著的是何方神聖,他都要順著它,將那深藏在泥土之下的毒瓜,徹底挖出來!
夜色深沉,田娃的目光卻比星辰更加明亮堅定。他知道,真正的風暴,即將來臨。而他,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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