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借”與“功爵激勵”的詔令頒行天下,如同在沉悶的冬日投下一塊巨石。起初,響應者寥寥,商賈們經曆了之前的風波,心有餘悸,大多持觀望態度。但很快,揚州商會會長沈萬金,這個剛剛從刺殺陰影中走出、愈發謹慎卻也更加堅定的商人,率先站了出來。
他不僅自己認捐了巨額錢款以寶鈔和部分實物折算),更利用其影響力,在商會內部積極遊說。有他帶頭,加之朝廷出具的寶鈔借款憑證條款清晰,戰後兌付鹽引的承諾也頗具吸引力,更重要的是,那“義民”稱號和未來可能的政策傾斜,對一些渴望提升家族地位的商賈而言,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漸漸地,蘇杭、乃至運河沿線其他府縣的商號也開始跟進。寶鈔,在這種特殊的戰時動員中,反而因其便捷和官方背書的特性,流通得更加廣泛。一船船糧食、布匹、藥材,在寶鈔憑證和功爵許諾的驅動下,通過商會的網絡,源源不斷運往北疆。雖然仍無法完全滿足前線浩大的消耗,但確實極大地緩解了朝廷的直接壓力,也避免了強行攤派可能引發的民間動蕩。
田娃坐鎮工部,除了處理日常部務,更多精力放在了利用工部職權,為前線提供技術支持上。他召集軍器監的工匠,根據大同守軍反饋的情況,加緊改良守城器械,尤其是針對北元轟天雷的防禦工事設計。同時,他也開始著手整理之前因傷擱置的、關於利用水力驅動進行一些簡單機械加工的實驗筆記,希望能找到提升軍械生產效率的方法。
這一日,他正在值房內對著幾張新繪製的投石機改良圖樣沉思,親隨進來稟報,言張唯求見。
“讓他進來。”田娃放下手中的炭筆。
張唯如今在翰林院已站穩腳跟,因務實肯乾,被選派參與整理北疆軍報文書,得以接觸到核心信息。他進來後,恭敬行禮,神色間帶著一絲凝重。
“伯爺,學生剛從通政司抄錄文書回來,看到幾份來自大同的軍報,心中有些疑慮,特來向伯爺請教。”張唯說著,從袖中取出幾頁抄錄的片段。
田娃接過,仔細看去。這是幾份關於小規模接觸戰的記錄,內容看似平常,但張唯在其中幾處敵軍動向的描述上做了標記。
“伯爺請看,”張唯指著其中一處,“此處提到,虜騎百餘人,曾試圖繞至我軍側翼,目標似是後方一處臨時糧草囤積點。還有這裡,小股敵軍多次襲擾我軍通往水源的道路。這些行動,看似零散,但若聯係起來……學生覺得,擴廓似乎對我軍的後勤補給線路,異常熟悉。”
田娃目光一凝。張唯的觀察十分敏銳!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襲擾,若真是有針對性,那說明擴廓帖木兒對明軍的後勤布局了如指掌!這絕不僅僅是戰場偵察能做到的!
“你的懷疑,不無道理。”田娃沉聲道,“我軍內部,或者能為大軍提供補給的後方,恐怕仍有潛藏的內應,在持續為擴廓提供情報!”
他立刻想到趙德柱那條未能徹底斬斷的線!趙德柱雖然失蹤,但他經營多年的關係網,尤其是那些可能涉及邊境貿易、甚至與軍中有所勾連的節點,未必被完全清除!
“此事非同小可!”田娃站起身,跛著腳在值房內踱了兩步,“你將這些疑點,連同你的分析,秘密整理一份節略,直接呈送毛驤指揮使。記住,不要經任何他人之手!”
“學生明白!”張唯凜然應命,知道此事關係重大。
送走張唯,田娃心緒難平。北疆的戰事,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更加複雜。擴廓帖木兒用兵老辣,又有內應提供情報,徐達、馮勝麵臨的局麵恐怕極為艱難。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股凜冽的寒氣撲麵而來,卻也讓他精神一振。冬日慘淡的陽光照射在院中積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必須做點什麼,不能僅僅停留在後方支援。他重新坐回案前,鋪開紙張。他要寫一份奏書,不是關於錢糧,也不是關於器械,而是關於情報與反諜。他要建議皇帝,授權毛驤,聯合兵部,在北疆大軍內部及後方重要城鎮,進行一次更隱秘、更徹底的清查,同時加強對邊境往來人員,尤其是商隊的監控,務必揪出那個可能還在活動的“眼睛”。
他知道,這份奏疏可能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甚至引來更多的非議。但前線將士的鮮血和國家的安危,容不得絲毫僥幸。
筆尖落下,墨跡在紙上洇開。窗外,北風呼嘯,卷起千堆雪。而在這溫暖的值房內,一場針對無形敵人的戰鬥,已然在筆端展開。田娃的目光堅定,他知道,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邊境,這場扞衛大明江山的鬥爭,他都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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