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那根繃緊的晾衣繩,毫無預兆地發出一聲如同琴弦徹底崩斷的脆響!聲音淒厲,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絕望。
艾文條件反射般猛地閉上了眼睛。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耳邊,隻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一、二、三……他在心裡默數,強迫自己冷靜。四、五、六……七。
數到七的刹那,一種聲音清晰地鑽入了他的耳朵。
“沙……沙……沙……”
是布料摩擦的聲音。不是風吹動衣服的自然擺動,而是……一種有節奏的、小心翼翼的摩擦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沙……沙……沙……
仿佛有人正踮著腳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從背後向他靠近。
艾文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他猛地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血液瞬間凍結。
樓下晾衣區,所有掛在繩子上的衣服——無論顏色、款式、大小——此刻,全部詭異地轉向了同一個方向!它們的領口,無一例外地,齊刷刷地對準了3棟!仿佛被同一個無形的指令所操控。晚風吹過,那些衣服的下擺整齊劃一地掃過繃緊的晾衣繩,發出如同無數人同時低語的、連綿不絕的“沙沙”聲。
沙……沙……沙……
那聲音彙聚在一起,低沉、模糊,卻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惡意,潮水般湧向3棟,湧向站在302陽台上的艾文。
“彆看了!”
又是那個藍布衫老太太!她幽靈般再次出現在艾文的陽台下方,聲音嘶啞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她伸出手,那隻枯瘦、布滿老年斑的手,一把抓住艾文的小腿,用儘全力把他往陽台裡麵拽!她的藍布衫袖口掃過艾文的手背,上麵沾染的、尚未乾透的白醋液,在皮膚上留下星星點點細小的、灼熱的刺痛感。
“今天彆再來了!關門!快關門!”老太太幾乎是咆哮著,渾濁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恐懼。
艾文被那股大力拽得一個趔趄,幾乎是踉蹌著被拖離了陽台邊緣。他慌忙伸手,“砰”地一聲用力關上了通往陽台的玻璃門,又飛快地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將那幅詭異到極點的集體“朝拜”景象隔絕在外。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著,幾乎要破膛而出。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試圖平複那幾乎要炸裂的神經。門外,那整齊而詭異的“沙沙”聲似乎被隔絕了一些,但並未完全消失,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的夢魘低語,頑固地鑽進耳朵。
他需要離開這個陽台,離開這扇門。他需要到房間裡麵去。艾文扶著牆,腳步有些發虛地走向門口,拉開防盜門,準備進入相對安全的室內。
就在他拉開防盜門的瞬間,一個瘦小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昏暗的樓梯間裡,幾乎和他撞個滿懷。
艾文嚇得往後一縮。是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背著淡藍色的雙肩書包。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艾文的目光落在她書包的肩帶上——那裡彆著一枚小小的徽章,金屬質地,是一朵盛開的月季花,顏色紅得異樣,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在流淌。
女孩似乎也被艾文的突然開門驚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
艾文對上了一雙眼睛。那眼睛很大,卻空洞得嚇人,瞳孔的顏色極淡,像蒙著一層灰翳。此刻,那空洞的瞳孔裡,清晰地倒映著樓下晾衣區的景象——那些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朝向3棟的衣物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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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我的黑裙子了嗎?”女孩開口,聲音細細的,帶著一種奇特的飄忽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貼著耳膜響起。她微微歪著頭,視線越過艾文,似乎穿透了緊閉的陽台門,執著地投向那片被窗簾遮擋的區域。“昨天晾在這兒的,”她抬起一隻蒼白的手,指向樓下,“就在那根繩子上。今早……”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一個極其困惑的問題,“今早我來收,它不見了。掛在那裡的,變成了一件藍格子襯衫。”
藍格子襯衫!艾文的心臟猛地一沉。那件第一個從3棟掉下去、被冬青叢吞沒的襯衫!公告欄上那行血紅的字跡再次灼燒著他的腦海——“3棟的繩會吃人”。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艾文沒有回答,他甚至不敢再看女孩那雙空洞的眼睛。他側過身,幾乎是逃命似的,快步走向通往自己302室的樓梯。他隻想立刻回到那個暫時還算封閉的空間裡。
他剛踏上兩級台階,女孩那飄忽的聲音,如同一條冰冷濕滑的布帶,陰魂不散地從後麵追了上來,緊緊地纏繞住他的腳踝:
“他們說……丟衣服的人……”女孩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詭異的、近乎耳語的親昵,“會變成新衣服……”
艾文的腳步猛地釘在了樓梯上。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狠狠鑿開了他竭力維持的鎮定。變成新衣服?他僵硬地轉過頭,樓梯拐角處,那個背著紅月季書包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隻有那細碎飄忽的聲音,似乎還殘留在冰冷的空氣中,帶著令人骨髓發寒的餘韻。
他幾乎是衝上了最後幾級台階,鑰匙在手中叮當作響,銅鈴鐺碰撞著發出急促的輕鳴。他手忙腳亂地將鑰匙捅進302的鎖孔,用力一擰。
“哢噠。”
厚重的深綠色防盜門終於在他身後合攏,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暫時隔絕了外麵那個充滿惡意與未知的世界。艾文背靠著冰冷的鐵門,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黏膩的寒意。門內的空間狹小而安靜,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回蕩。他需要燈,需要光亮驅散這無孔不入的黑暗和恐懼。
就在他稍稍平複了一點心跳,摸索著牆壁上的開關時——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墜落聲,從陽台的方向傳來。
艾文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猛地扭頭,死死盯住通往陽台的那扇緊閉的玻璃門。厚厚的窗簾隔絕了視線,但聲音的來源毋庸置疑。
是那件t恤。他剛剛掛上去的,領口彆著那枚詭異銅鈴的白色t恤。
它掉下來了。
艾文僵立在門邊,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耳朵裡隻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陽台那邊,在最初的“啪嗒”聲後,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幾秒鐘後,一種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叮鈴…叮鈴…”聲,穿透了玻璃門和厚重的窗簾,如同附骨之蛆,鑽進他的耳朵裡。
是鈴鐺!那枚彆在t恤領口的銅鈴鐺!它還在響!即使衣服掉在了地上,它依然在發出細微而執著的聲響!那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被無限放大,像無數細小的冰針,一下下刺穿著艾文的神經。
恐懼攫住了他的喉嚨。他鼓起殘存的全部勇氣,挪動僵硬的雙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靠近陽台的玻璃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薄冰之上,隨時可能墜落深淵。他伸出手,指尖冰涼顫抖,捏住了窗簾的邊緣。
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短暫的清明。他猛地一用力,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陽台的景象透過玻璃門映入眼簾。不鏽鋼的伸縮晾衣架孤零零地伸向暮色四合的空中。金屬杆上,空空如也。他的白色t恤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瓷磚地麵上,像一團被遺棄的、失去生命的布片。
而就在那件t恤旁邊,艾文的目光凝固了——在靠近陽台推拉門軌道的水泥地麵上,積著一小灘液體。不是水。是一種粘稠的、深綠色的液體,如同樓下冬青叢葉片的顏色被濃縮、榨取出來,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植物腐敗的氣息。那灘綠液還在極其緩慢地、無聲地擴散著邊緣,瓷磚的縫隙貪婪地吸收著它。
那件t恤才掛上去多久?從他進門到現在,絕對不超過十分鐘!十分鐘,金屬杆裡竟然能滲出這種東西?艾文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這深綠色的水窪,像極了記憶深處那片“公寓墓地”雨後滲出的暗紅液體,隻是顏色不同,卻同樣散發著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投向陽台外麵。暮色已經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整個小區沉入一種詭譎的暗藍之中。樓下那片開闊的晾衣區幾乎看不清了,隻有模糊的輪廓。但他的目光,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精準地投向了3棟樓底那片深綠色的冬青灌木叢。
那件紅裙子,還在那裡。像一塊凝固的血斑,落在濃重的陰影裡。
風似乎停了。四周一片死寂。艾文的目光死死鎖住那團暗紅。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開始數樓前那棵高大梧桐樹上飄落的葉子。一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落下。又一片……三片……四片……
數到第五片葉子旋轉著飄向地麵時,艾文的呼吸驟然停止了。
那片冬青叢裡的暗紅色,動了。
不是風吹動裙擺的搖曳。是……一種更內在的、更緩慢的起伏。那裙擺的褶皺,在深綠色的枝葉掩映下,極其緩慢地,向上收攏,繃緊。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匍匐的姿態,在灌木叢的深處,依靠著某種力量,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撐起那件紅裙子的輪廓。
它在站直!
艾文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隻剩下眼球還能轉動,死死地、驚恐地釘在那片越來越清晰的、從冬青叢中緩緩“生長”出來的暗紅色人形輪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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