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那粘稠的、深黑色的液體,如同垂死生物緩慢滲出的汙血,從天頂角落金屬通風口的格柵縫隙間,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下方空置的課桌桌麵上。聲音輕微,在午休的寂靜中卻如同喪鐘般清晰,每一次滴落都精準地敲打在艾文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鐵鏽的腥氣混合著內臟腐敗的甜膩,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福爾馬林的刺鼻化學藥劑味——這味道,與他在那憑空浮現的第六層階梯上嗅到的地獄氣息,一模一樣!
它……它沒有消失!它跟來了!就在這間教室!就在他的頭頂!
艾文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徹底凍結,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喉嚨。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之大帶倒了椅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這聲音在死寂的教室裡如同炸雷,瞬間驚醒了所有趴著休息或低聲交談的同學。幾十道睡眼惺忪、帶著茫然和驚愕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艾文身上,聚焦在他慘白如紙、寫滿極致驚恐的臉上。
“艾文?你怎麼了?”一個離得近的女生揉著眼睛,疑惑地問。
艾文根本無暇解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縮成了針尖!就在他抬頭望去的同時——
滴落的頻率驟然加快!
啪嗒!啪嗒!啪嗒!
不再是緩慢的滲出,而是如同打開了某個邪惡的開關!更多的、更濃稠的黑色液體從通風口格柵的縫隙中爭先恐後地湧出、凝聚、滴落!它們砸在桌麵上,不再僅僅是留下汙跡,而是如同具有腐蝕性的強酸,發出極其輕微的“嗤嗤”聲!被滴中的桌麵瞬間失去光澤,留下一個個邊緣泛著詭異焦黑、中心凹陷的小坑,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過!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惡臭瞬間爆發,如同腐爛沼澤的毒瘴,猛烈地衝擊著所有人的嗅覺!
“啊——!”
“什麼味道?!”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
尖叫聲、驚疑聲瞬間在教室裡炸開!無休的寧靜被徹底撕碎!恐懼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靠近那張桌子的幾個學生驚恐地向後猛退,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不斷滴落、腐蝕著桌麵的詭異黑液,聞到了那令人窒息欲嘔的惡臭!
艾文是離源頭最近的人。那濃烈的惡臭幾乎讓他當場嘔吐出來,胃裡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懼像無數條毒蛇,順著脊椎瘋狂向上爬行,直衝大腦!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第六層階梯的恐怖景象在他腦中瘋狂閃回!這東西絕不是偶然滴落的汙水!它帶著和那階梯同源的地獄氣息!它是有目的的!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椅子,什麼同學的目光!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猛地轉身,朝著教室門口的方向,用儘全身力氣撞開擋在身前的桌椅,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艾文!”
“他去哪?”
身後傳來同學混亂的叫喊,但他充耳不聞。衝出教室門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通風口湧出的黑液已經不再是滴落,而是形成了一道細小的、粘稠的黑色瀑布!那液體流淌過桌麵,腐蝕的痕跡如同醜陋的傷疤蔓延開來,所過之處,桌麵材料如同被高溫融化般軟塌、變形!那黑色的液體仿佛擁有生命,在桌麵上蜿蜒、蠕動,貪婪地吞噬著所觸及的一切!
艾文頭皮發炸,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恐懼扼住的抽氣聲!他猛地扭回頭,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衝破喉嚨!他沿著走廊拚命狂奔!午休時分的走廊空無一人,慘白的燈光在他狂奔的身影下拉長扭曲的影子,急促的腳步聲“咚咚咚”地敲擊著冰冷的水磨石地麵,如同他失控的心跳,在空曠中瘋狂回蕩。
去哪裡?去哪裡?!巨大的恐懼和孤立無援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教室顯然不再安全!圖書館?那裡有000書籍和通往地下室的鐵門!食堂?那散發著地獄怪味的肉餡!操場?放學後禁止逗留!他還能去哪裡?!
一個詞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亂的思緒——醫務室!
學校的醫務室在一樓,醫生是張老師。若你身體不適需要就醫,可前往醫務室。但如果醫務室的門是關閉的,且門口有紅色的牌子,不要敲門,去隔壁的心理谘詢室找李老師。
校規第八條!
他現在身體極度不適!強烈的惡心感,心臟狂跳帶來的眩暈,還有那深入骨髓、幾乎將他凍僵的恐懼!他需要去醫務室!那是規則允許的、明麵上的安全點!隻要……隻要門口沒有那塊該死的紅色牌子!
這個念頭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艾文沒有絲毫猶豫,在樓梯口猛地轉向,朝著通往一樓的階梯衝去!腳步因為極度的疲憊和恐懼而虛浮踉蹌,好幾次差點踩空滾下去,他隻能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屬扶手,指甲在光滑的漆麵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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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下樓梯,穿過同樣空曠死寂的一樓大廳,他朝著記憶中教導主任提過的、位於一樓東側靠近心理谘詢室的醫務室方向狂奔。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雙腿如同灌了鉛,但身後那如同實質般追來的、混合著鐵鏽腥氣和腐敗甜膩的惡臭,以及天花板上那不斷滴落、腐蝕一切的恐怖景象,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著他的神經,逼迫他榨乾最後一絲力氣!
終於,他看到了那扇門。
醫務室的門。
門是開著的!
艾文的心猛地一鬆,幾乎要喜極而泣!沒有紅色牌子!門開著!這短暫的、劫後餘生般的希望瞬間湧入,給了他一絲支撐。他幾乎是撲到門口,雙手撐住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如同溪流般從額頭、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他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眼前的景物因為缺氧和眩暈而陣陣發黑。
他抬起頭,視線模糊地看向醫務室內。
光線明亮而柔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與之前聞到的所有怪味都截然不同,帶著一種潔淨、安全的氣息。靠牆擺放著幾張鋪著潔白床單的診療床,旁邊立著幾個裝著藥品和器械的玻璃櫃。一個穿著乾淨整潔白大褂的女人正背對著門口,在一個不鏽鋼操作台前忙碌著什麼,隻能看到她挽起的發髻和纖細的背影。
這正常的、安詳的、屬於普通學校醫務室的景象,與艾文剛剛經曆的恐怖地獄形成了過於強烈的反差。巨大的衝擊和極度的疲憊讓他眼前一黑,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順著門框軟軟地滑坐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嗯?”聽到動靜,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轉過身來。
這是一位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女醫生,麵容清秀,皮膚白皙,戴著一副細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清澈明亮,帶著職業性的溫和與關切。她胸前掛著一個工作牌:醫務室張老師。她看到癱坐在門口、臉色慘白、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劇烈顫抖的艾文,臉上立刻浮現出真切的擔憂。
“同學?你怎麼了?”張醫生的聲音柔和而清晰,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她快步走過來,在艾文麵前蹲下,沒有貿然觸碰他,隻是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狀態。“臉色這麼差!出這麼多汗!哪裡不舒服?低血糖?還是……受到驚嚇了?”她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艾文眼中尚未褪去的極致恐懼。
艾文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他劇烈地喘息著,試圖組織語言。他想告訴她教室天花板滴下的恐怖黑液,想告訴她那令人作嘔的惡臭,想告訴她那如同來自地獄的第六層階梯……但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嚨口,被巨大的恐懼和混亂的情緒攪得支離破碎。他隻能抬起劇烈顫抖的手,指向天花板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胃部,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彆急,彆急,慢慢呼吸。”張醫生溫和地安撫著,她的聲音像一泓清泉,暫時驅散了艾文腦中那粘稠的恐怖畫麵。“來,先起來,坐到床上去。我給你倒杯溫水。”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艾文的手臂。她的手溫暖而乾燥,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艾文在她的攙扶下,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挪到最近的一張診療床邊,虛脫般地坐了上去。冰涼的床單接觸到他汗濕的後背,帶來一絲清醒的刺激。張醫生轉身走向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來,慢慢喝一點。”她的聲音依舊柔和。
艾文顫抖著接過紙杯,溫熱的水滑過乾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和清明。他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試圖平複狂亂的心跳和呼吸。張醫生就站在床邊,安靜地等待著,沒有催促,隻是用那雙溫和清澈的眼睛關切地看著他,鏡片偶爾反射著燈光。她的存在,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這間明亮整潔的醫務室,都像是一道堅固的堤壩,暫時抵擋住了外麵洶湧而來的黑暗和恐懼。艾文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在這份難得的、真實的“正常”氛圍中,終於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喘息的機會。
“感覺好點了嗎?”看到艾文的呼吸漸漸平穩,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不再像死人,張醫生才輕聲開口詢問,“現在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看你嚇得不輕。”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耐心。
艾文握著紙杯的手指關節依舊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和翻騰的惡心感。張醫生的溫和讓他有了一絲傾訴的衝動,一種想要將壓在心底的恐懼傾倒出來、尋求理解和庇護的渴望。
“張……張老師……”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教室……我們班的教室……天花板上……有東西……滴下來……”
他艱難地組織著詞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恐懼的泥沼中費力地拔出來。
“滴下來?”張醫生微微蹙起秀氣的眉頭,眼神裡是純粹的關切和疑惑,“是漏水了嗎?還是樓上的管道破了?弄濕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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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水!”艾文猛地搖頭,身體因為激動和殘留的恐懼而再次顫抖起來,“是……是黑色的!很粘稠!像……像油!味道……味道……”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想壓下那股再次湧上喉嚨的惡心感,“味道很臭!像鐵鏽……像爛掉的東西……聞了就想吐!”
他急切地描述著,雙手無意識地比劃著:“它滴在桌子上!桌子……桌子被它……被它燒壞了!冒煙!嗤嗤響!像……像被潑了強酸一樣!”
“強酸?”張醫生臉上的疑惑更深了,她扶了扶眼鏡,仔細地看著艾文,“同學,你是不是看錯了?或者是光線問題?教學樓裡不可能有強酸泄漏的。你說的那種味道……是不是哪裡死老鼠了?或者……下水道反味?”她的推測顯得非常“正常”,帶著一種試圖將詭異現象合理化、歸咎於常見問題的努力。
艾文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張醫生溫和的眼神依舊清澈,但那種純粹的、對超乎常理之事的“不相信”,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剛剛燃起的傾訴之火。他意識到,張醫生似乎……完全無法理解他描述的東西。她眼中的世界,和艾文經曆的那個充斥著第六層階梯、000書籍和腐蝕性黑液的世界,是割裂的。
“不是……不是老鼠……”艾文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無力感和絕望。他知道再說下去也是徒勞。他該怎麼向她解釋那憑空出現的階梯?解釋那散發著地獄氣息的黑液?解釋那令人作嘔的惡臭?她會把他當成瘋子嗎?
張醫生看著艾文頹然的神色和眼中無法掩飾的恐懼,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更加溫和:“好了,先彆想那些了。我看你主要是受了驚嚇,再加上有點低血糖和脫水。”她轉身走到藥品櫃前,熟練地拿出一個小紙杯,從一個小藥瓶裡倒出兩片白色的藥片,又接了一杯溫水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