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鐘尖銳的鈴聲將艾文從紛亂的夢境中拽出。他猛地睜開眼，摸索著按下鬨鐘，房間裡重歸寂靜。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地板上劃出幾道明亮的光痕。
七點四十分。
“該死！”艾文低咒一聲，從床上彈起來。開學第二天就遲到，這絕不是個好兆頭。他飛快地套上校服，抓起書包，衝下樓去。
母親正在廚房準備早餐，“艾文，吃了再走——”
“來不及了，媽！”他喊著，抓起一片麵包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要遲到了！”
“路上小心！”母親的聲音追著他跑出家門。
初秋的早晨已帶著幾分涼意，艾文一路小跑，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白霧。街上大多是穿著同樣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走向學校。他看了眼手表，七點五十五分。如果全力奔跑，也許還能趕在上課鈴響前衝進教室。
當他終於看到學校大門時，心沉了下去。巨大的鐵門正在緩緩關閉，最後幾個學生剛剛進去。一位麵無表情的保安站在門內，準備上鎖。
“等等！”艾文喊道，加快速度衝過去。
保安抬頭看他，搖了搖頭，“遲到就是遲到。”說完，鐵門“哢嗒”一聲完全閉合。
艾文喘著氣，雙手撐膝，懊惱地看著緊閉的校門。才開學第二天，他已經在全班麵前丟臉了。透過鐵欄，他看到校園裡空無一人，隻有幾片落葉被風吹著打旋。
“嘿，孩子。”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艾文轉頭，看見校門右側的小門旁站著另一位保安。他年紀較大，製服筆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遲到了，”保安說，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正門已經關了，你得從西門進。”
艾文愣了一下。他昨天才轉來這所學校，根本不熟悉布局。“西門在哪？”
保安指向學校西側，“繞過去，紅磚牆那邊，有個小門。快去吧，彆耽誤時間。”
艾文道謝後，沿著校牆快步走去。這所學校比他之前那所大得多，古老得多。紅磚牆麵上爬滿了常春藤，有些窗戶還是老式的彩色玻璃。校園靜得出奇，明明已經上課了，卻連一點讀書聲都聽不到。
轉過拐角，他果然看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幾乎被茂密的藤蔓遮掩。門上有個小小的牌子，寫著“西門”二字。門虛掩著，仿佛正在等他。
艾文推門而入，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窄的走廊裡。光線昏暗，隻有儘頭一盞壁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空氣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和某種陳舊氣息的混合。牆上掛著一幅褪色的校園地圖，他湊近細看，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標注著“西門通道”，通向主樓。
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艾文不由得加快步伐。這條走廊似乎比從外麵看起來要長得多，拐了好幾個彎還沒到頭。牆上的燈忽明忽暗，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聽到了另一個腳步聲，與自己的步伐完全同步，卻又微妙地不同。
他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隻有自己的呼吸聲。
“幻覺。”他自言自語，繼續向前走。
終於，走廊儘頭出現了一扇門。推開門，他來到一個小房間，看起來像個保安亭。裡麵坐著一位年長的保安，正低頭寫著什麼。房間裡很整潔，但牆上的鐘顯示的時間是八點零五分，比艾文手表上的時間快了十分鐘。
保安抬起頭，他的眼睛顏色很淺，幾乎透明。“姓名，班級，遲到原因。”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說話了。
“艾文，高一三班。鬨鐘沒響，起晚了。”艾文老實回答。
保安在一個厚厚的本子上記錄著，然後打開抽屜，取出一張藍色的紙條。艾文注意到抽屜裡有一整疊這樣的藍紙，閃著不尋常的光澤。
“拿著，”保安遞過紙條，“課間休息時交給你的班主任。不要提前打開看，也不要弄丟。否則...”保安頓了頓，淺色的眼睛直視艾文，“會有麻煩。”
艾文接過紙條。觸手的瞬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靜電。紙條的顏色是一種不尋常的深藍，幾乎近黑，但又泛著詭異的微光。他小心地將它對折，放進校服口袋。
“現在，直接去教室。不要逗留，不要與人交談。”保安指示道，聲音裡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
艾文點頭，從另一扇門離開保安亭，終於進入了主教學樓。走廊上空無一人，每間教室的門都關著，隱約能聽到老師講課的聲音。他的腳步聲在鋪著老舊木地板的長廊中回響，顯得格外響亮。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找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透過門上的小窗，能看到語文老師正在講課。艾文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門開了。語文老師李老師站在門口，眉頭微皺。“艾文同學，你遲到了。”
“對不起，老師，我——”
李老師抬手打斷他，“課間再說。回你的座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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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低頭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能感覺到全班同學的目光跟著他，但沒有一個人說話，教室裡安靜得可怕。坐下時，他注意到前座的女生微微側身，似乎想說什麼，但被李老師的咳嗽聲製止了。
“我們繼續上課。”李老師說，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溫和，“剛才講到《祝福》中祥林嫂的形象...”
艾文拿出課本，試圖集中注意力，但口袋裡的藍色紙條像一塊冰，貼著他的大腿。他不時能感覺到它的存在，那種冰冷的觸感似乎穿透了布料，直抵皮膚。
下課鈴終於響了。同學們開始活動、交談，教室裡的氣氛恢複了正常。艾文正準備起身去找班主任，卻看到李老師向他走來。
“艾文，跟我來一下。”
他跟著李老師走出教室，來到走廊儘頭的教師辦公室。辦公室裡隻有另一位老師正在批改作業，李老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那麼，第一天正式上課就遲到？”李老師語氣平靜，聽不出是責備還是單純詢問。
艾文解釋了一遍遲到經過，提到西門和藍色紙條。聽到“藍色紙條”幾個字時，李老師的表情微微變化，幾乎難以察覺，但艾文確信自己看到了那一瞬間的緊張。
“紙條呢？”李老師問。
艾文從口袋裡掏出藍色紙條，遞給老師。就在交接的瞬間，他瞥見紙條背麵似乎有什麼符號一閃而過，但定睛看去，又隻是普通的藍紙。
李老師沒有立即查看紙條，而是將它放在桌上，用一本書壓住。“學校對遲到有嚴格規定，”她說，“特彆是從西門進入的情況。你看到或聽到什麼不尋常的事了嗎？”
艾文猶豫了一下。那條過長過暗的走廊？同步的腳步聲？保安異常的眼睛？這些算“不尋常”嗎？最終他搖了搖頭，“沒有，一切正常。”
李老師似乎鬆了口氣，“很好。記住，以後不要再遲到了。尤其是不要從西門進入，除非萬不得已。”她頓了頓，補充道，“學校的某些規定可能看起來奇怪，但它們都是為了學生的安全著想。明白嗎？”
艾文點頭，雖然並不完全明白。
“回去吧，下節課要開始了。”
回到教室，幾個同學好奇地看過來，但沒人直接詢問他遲到的詳情。前座的女生轉過頭來，小聲說：“你從西門進來的？”
艾文驚訝地看著她。這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齊肩黑發，眼睛很大，此刻正充滿好奇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
女孩壓低聲音，“隻有從西門進來的人才會被要求帶那種藍色紙條。大家都不敢遲到，就是因為這個。”
“為什麼？那紙條有什麼特彆的嗎？”
女孩正要回答，上課鈴響了。她快速地說：“放學後如果你有空，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食堂見？”說完就轉回去了。
第二節課是數學，艾文卻很難集中精神。女孩的話讓他不安。為什麼大家“都不敢”遲到？藍色紙條到底有什麼特彆？他回想起接過紙條時那輕微的刺痛感，以及那一閃而過的奇怪符號。
課間休息時，他注意到幾個同學偷偷看他，但當他看回去時，他們又迅速移開視線。隻有前座的女孩——他看到她作業本上的名字：林娜——對他友好地笑了笑。
第三節課是曆史，老師講得生動有趣，艾文暫時把早上的經曆拋在腦後。但當他們打開課本時，他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課本第48頁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符號，與他早上在藍色紙條上瞥見的那個符號驚人地相似。
那是一個由三個相互纏繞的三角形組成的圖案，周圍有類似藤蔓的裝飾。艾文盯著它看了好久，直到同桌碰了碰他，示意老師正在提問。
午餐時間到了，學生們湧向食堂。艾文隨著人流往前走，突然有人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是林娜。
“跟我來，”她說，“如果你想了解這個學校的事情，最好彆在人多的地方談。”
她帶著他穿過主樓，來到一棟較小的附屬建築前。“這裡是舊圖書館，平時人很少。新圖書館在主樓東側。”
舊圖書館內部比外麵看起來寬敞，高高的天花板上有彩色玻璃窗，投下斑斕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舊書和灰塵的味道。林娜領著艾文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那裡有張桌子被書架半包圍著。
“所以，”艾文先開口，“為什麼大家都不敢遲到？”
林娜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他們，才壓低聲音說：“這學校有些...奇怪的規定。關於遲到隻是其中之一。從西門進入的人，都會拿到那種藍色紙條。據說，如果不按時交給班主任，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什麼樣的不好的事情？”
“不知道確切是什麼。但有傳言說，上學期有個學生遲到了，拿到了藍色紙條，但沒有交給老師。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來上學。”林娜的聲音幾乎成了耳語，“官方說法是轉學了，但有人看到他最後出現在西門附近，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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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感到一陣寒意。“那紙條到底是什麼？”
“沒人知道。交給老師後，就再也沒見過了。”林娜說，“學校裡還有很多類似的規定。比如不要去非開放時間的食堂，不要碰圖書館裡黑色標簽的書，不要接近音樂教室assisinsession...”
艾文想起早上的經曆，那條過於漫長的走廊，同步的腳步聲，保安異常的眼睛。“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林娜笑了笑，“因為你看起來不像其他人。你不隻是盲目遵守規則，你會思考為什麼。我注意你昨天上課時的提問了。”
“謝謝，我想。”艾文說，“那麼，還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規則’嗎？”
林娜正要回答，突然停了下來，眼神警惕地看向艾文身後。艾文轉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不遠處，正看著書架上的書，但姿勢僵硬，顯然是在聽他們談話。
那男人轉過頭，對上艾文的視線。他穿著保安製服，正是早上在西門給艾文藍色紙條的那個人。他的淺色眼睛在圖書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像是在發光。他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合上書，慢慢走向圖書館的另一端。
“他是誰？”艾文問，感到一陣不安。
“張保安，”林娜的聲音有些緊張，“他主要負責西門那邊。很少有人見過他離開那個區域。”她站起身，“我們該去食堂了，錯過午餐時間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