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著黑布的花盆靜靜地立在客廳角落，像一個小小的、不祥的紀念碑。艾文刻意避開那個方向，但那塊黑布仿佛具有引力，不斷將他的視線拉扯過去。他能感覺到，在那層絨布之下，某種變化正在發生。不是生長，而是……被壓製。昨晚那聲細微的歎息和短暫的震動，絕非幻覺。
白天的家，相對安全，但空氣裡彌漫的緊張感並未消散。饑餓感再次襲來，冰箱不能開，餅乾已經吃完，他必須出門購買食物。這是母親出差後他第一次離開這個被規則籠罩的房子。
踏出家門的瞬間，陽光照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回頭望望自家的窗戶，那裡麵似乎比外麵更陰冷。小區裡人來人往，孩童嬉笑，老人閒聊，一切都顯得正常而充滿生機。這種強烈的反差讓艾文有些恍惚，仿佛昨晚經曆的詭異隻是一場逼真的噩夢。
他在附近的超市快速買了麵包、泡麵和一些零食，腳步匆匆地往回趕。重新站在家門口時，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用鑰匙打開門。屋內的寂靜撲麵而來，帶著一種熟悉的、被凝視的壓迫感。他迅速反手鎖上門，仿佛將某種危險關在了外麵。
下午三點，母親的電話準時響起。這次，艾文在聽到母親聲音的瞬間，幾乎要脫口而出關於冒充電話、綠植異狀和昨晚那模仿人聲的敲門聲。
“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文？”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比昨天更疲憊，背景音有些嘈雜，像是在街上，“你還好嗎？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
“我……”艾文的話到了嘴邊，又卡住了。他想起紙條上最後一條規則——如果紙條出現新字跡要立刻燒掉。這意味著母親預見到了“信息”可能被汙染或監控。那電話呢？電話線安全嗎？他不敢冒險。
“我……挺好的。”他最終說道，努力讓聲音平穩，“就是有點想你。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快了，就快了。”母親的回答有些含糊其辭，“小文，記住，一定要按我說的做。家裡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要相信任何看起來不對勁的東西，哪怕它看起來像我，或者……”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淹沒了母親後麵的話。
“媽？媽！你說什麼？”艾文焦急地問。
雜音持續了幾秒，母親的聲音才斷斷續續地重新傳來，變得微弱而遙遠：“……相信……規則……小熊……”
通話被強行中斷了，隻剩下忙音。
艾文握著聽筒，心沉了下去。母親那邊似乎也遇到了麻煩？那句“哪怕它看起來像我”讓他不寒而栗。是在指那個冒充的電話嗎？還有，“小熊”？母親特意提到了小熊玩偶，它不僅僅是放在枕邊那麼簡單？
他放下電話，心事重重地走回自己的臥室，目光落在枕邊那個安靜的小熊上。他走過去，將它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布料柔軟，填充物有些許不均勻，紐扣眼睛縫得牢固，除了舊，看不出任何特彆之處。他翻來覆去地檢查，甚至輕輕捏了捏它的身體，裡麵似乎隻有普通的棉花。
母親到底想提示什麼？這個小熊，在規則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傍晚，他撕開麵包包裝袋，機械地咀嚼著，食不知味。天色暗得很快，夜晚如同一個巨大的、緩慢合攏的黑色蓋子，將整棟房子籠罩其中。恐懼隨著黑暗一起滋長。昨晚那模仿母親的低語還在他耳邊回響，今晚又會是什麼？
十點半，他準時進入臥室，鎖好門，將小熊放在枕邊。這一次，他特意讓小熊麵朝房門的方向。
時間在寂靜和等待中流逝。淩晨兩點整。
“咚……咚咚……”
敲門聲如期而至。
艾文的心臟條件反射地收緊。他屏住呼吸，等待著。
幾次規律的敲門聲後，那嘶嘶的電流聲再次出現。但今晚，它變得更加清晰，模仿得也更加逼真。
“小……文……”
是母親的聲音！音調、語氣，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夾雜著那種令人不適的雜音，像是信號不良的電台。
“……媽媽……回來了……開門……”
聲音帶著一種虛假的溫柔，充滿了誘惑力。艾文用力捂住耳朵，但那聲音似乎能穿透物理的阻隔，直接在他腦海裡響起。
“外麵……好冷……讓媽媽進去……”
艾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知道那不是母親，他知道！但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用如此可憐的語調哀求，一種強烈的愧疚感和想要開門的衝動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理智。規則在腦海中轟鳴，與這情感的拉扯激烈交戰。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枕邊的小熊。
在幾乎完全的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小熊那兩顆黑色的紐扣眼睛，竟然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柔和白光！那光芒非常淡，像是夜光塗料吸收了微弱光線後的殘影，但在徹底的黑暗中，卻顯得如此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