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是在一種極度不穩定的平衡中度過的。門外的“融合體”因那短暫而劇烈的能量爆發陷入了狂躁,粘稠的撞擊聲和充滿惡意的嘶鳴幾乎持續整夜,臥室門板上的裂紋進一步擴大,邊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仿佛被酸液腐蝕的痕跡。但或許是因為同樣被那不穩定爆發所傷,它並未能發動更實質性的突破。
艾文緊握著滾燙後漸漸冷卻的“共鳴器”和那把散發著不祥寒意的匕首,精神緊繃到了極致。他不敢再輕易嘗試那危險的組合,隻是依靠“錨點法”和小熊“守護者”的微光,勉強抵禦著門外洶湧的精神壓迫和感官乾擾。
當黎明的灰色光線如同救贖般透過窗簾時,艾文幾乎虛脫。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消耗讓他眼窩深陷,嘴唇乾裂。但他腦中卻異常清醒——昨晚的冒險雖然危險,卻撕開了一道口子,讓他窺見了更深層的東西。
“灰域”能量與現實規則的衝突,會因為特定頻率的意誌力爆發而加劇。這既是危險,也可能是……機會?
他強撐著檢查門外的汙漬,發現那深黑色的粘稠範圍又擴大了一些,並且顏色變得更加深沉,幾乎像是凝固的血液。角落那塌陷的黑布下,蠕動聲變得極其微弱,但一種更加精煉、更加陰冷的惡意如同毒蛇吐信,若隱若現。
它也在變化,在適應,或者說,在消化昨晚的衝擊。
艾文感到時間愈發緊迫。他回到臥室,目光落在父親的暗紅色筆記本上。他需要更深入的理解,不僅僅是“共鳴器”的原理,還有“灰域”本身的結構,父親提到的“潮汐現象”和“薄弱點”。
他翻到關於“潮汐”的章節。父親用複雜的圖表和公式描述了“灰域”能量滲透的周期性波動,下一個預測的活躍峰值,就在最近幾天!筆記本邊緣有一行小字注釋:“能量峰值期間,‘現實錨定’效果減弱,‘衍生物’活性及攻擊性大幅提升,並可能出現短暫、小範圍的‘規則覆蓋’。”
規則覆蓋!
艾文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在峰值期間,這個房子裡的物理法則可能都會暫時失效或扭曲!門鎖可能形同虛設,牆壁可能不再堅固,甚至空間本身都可能產生錯亂!
這解釋了為什麼父親認為家庭防禦體係可能不堪重負!單純的意誌防禦和物理屏障,在規則層麵的扭曲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必須在那之前找到辦法!要麼修複“共鳴器”獲得更強的乾涉能力,要麼……找到父親提到的“薄弱點”或“接口”,嘗試乾擾,或者,逃離。
逃離。這個念頭再次浮現。父親在筆記最後也暗示了這種可能。但如何逃離?大門外是否安全?母親筆記本裡提到的那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是否意味著整個房子乃至周邊區域都已被籠罩?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廳角落那部安靜的電話機上。母親約定的下午三點通話已經中斷了兩天。那是他與外界如果母親還算“外界”的話)唯一的、規則內的聯係渠道。
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檢查電話線。
如果電話線被破壞,或者被“灰域”能量侵蝕,那麼通話中斷就有了合理解釋。如果電話線完好……那是否意味著中斷的原因在另一端?是母親出事了,還是那個冒充的“它”屏蔽了信號?
這很重要。這關乎他是否被徹底孤立,也關乎母親的安危。
他等到陽光最盛的正午,再次鼓起勇氣走出臥室。他刻意避開客廳角落那片令人不安的區域,貼著另一側的牆壁,快速移動到電話機旁。
電話機看起來一切正常。他拿起聽筒,裡麵是熟悉的忙音。他仔細檢查電話線,從聽筒連接到主機,再從主機沿著踢腳線走向牆角的接口……一切看起來都完好無損。
直到他的目光順著牆壁向上,注意到電話線在接近天花板的一個角落時,似乎……隱沒了一小段?
他搬來一把椅子,踩上去,湊近查看。
心臟猛地一縮。
在那牆角,電話線並非斷了,而是仿佛“融”進了牆壁裡!大約十厘米長的線段,顏色變得和牆壁一模一樣,質地也如同變成了乾燥的牆皮,與周圍的線路形成了詭異的漸變。他用指甲輕輕摳了一下,那“融合”的部分異常堅硬,紋絲不動,仿佛天生就是牆壁的一部分。
不是物理破壞,是某種……規則層麵的“同化”!電話線在這裡,被“灰域”悄無聲息地“吃掉”了一截!
這意味著,並非母親那邊出了問題,而是這個家的通訊渠道,已經被從根本上截斷了!他無法呼出,母親也無法呼入如果她還能打電話的話)。下午三點的“錨點通話”,這個重要的規則和精神支柱,已經失效了。
徹底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