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老匕首末端的暗黃色晶體與“斷線”裝置中央的凹槽嚴絲合縫地嵌合在一起時,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刺眼奪目的光芒。隻有一種更深沉的、仿佛宇宙誕生之初的寂靜驟然降臨,壓過了實驗室裡所有規則的噪音和牆壁上灰色斑塊的蠕動。
緊接著,那裝置內部傳來了極其細微、卻又仿佛響徹在靈魂層麵的“哢噠”聲,像是無數把無形的鎖正在被同時開啟,又像是某種維係著存在的、無比堅韌的絲線,正被置於極限的張力之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裝置表麵那些複雜而古樸的紋路,開始由內而外地亮起一種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銀白色光芒。這光芒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它所及之處,牆壁上那些蠕動的灰色斑塊像是被灼燒般迅速消退、蒸發,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腐朽和電離氣味也被一股清新、冰冷的、如同雨後石英岩般的氣息所取代。
艾文緊握著匕首的刀柄,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這把匕首、與這個裝置、甚至與某種冥冥中遙遠的存在,建立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密聯係。他的意誌,他全部的精神力量,乃至他的生命氣息,都正通過匕首末端的晶體,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地湧入“斷線”裝置之中!
消耗的速度遠超他之前任何一次嘗試!這不僅僅是精神力的抽取,更像是在直接燃燒他的“存在”本身!劇痛從靈魂深處傳來,眼前陣陣發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湮滅。
他死死咬緊牙關,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在支撐著他——切斷它!切斷母親與那個鬼東西的聯結!
懷中的小熊“守護者”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柔和的白色,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金色光輝,溫暖而堅定地包裹住艾文,試圖分擔那恐怖的消耗,維係著他即將崩潰的意識。那是母親留給他最後的守護,是愛與回憶凝結成的最後壁壘。
“斷線”裝置的光芒越來越盛,銀白色的光流在紋路中奔騰,最終彙聚於裝置核心。那裡,一個極其複雜、由純粹光芒構成的、不斷旋轉的幾何符號正在形成。
與此同時,艾文腦海中,母親那虛弱的聲音再次掙紮著響起,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和解脫的希冀:
“就是……現在……小文……放手……”
放手?放開匕首?還是……放開她?
艾文瞬間明白了。這“斷線”,不僅僅是能量的切斷,更是某種更深層次的、命運般的聯結的斬斷!
他沒有絲毫猶豫。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不是放開匕首,而是將握著匕首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壓!同時,在內心發出了最決絕的、混雜著無儘愛與痛的呐喊:
“斷開!!!”
“錚——!”
一聲清越得仿佛水晶破碎、又仿佛宇宙琴弦被撥動的鳴響,貫穿了現實與虛無!
銀白色的幾何符號猛地爆開,化作無數道細密的光絲,以“斷線”裝置為中心,呈球形向四麵八方急速擴張,瞬間掃過了整個地下室,穿透了牆壁,衝破了天花板,向著無限遙遠而又無比接近的某個“點”追溯而去!
艾文感覺自己像是一片被拋入颶風的落葉,意識在光的洪流中翻滾、撕裂。他仿佛“看”到了那無數道光絲,在無儘的黑暗與混亂中,精準地捕捉到了一條纖細而堅韌的、散發著微弱生命光澤的“線”,一條連接著他熟悉而溫暖的氣息與某個龐大、冰冷、充滿貪婪意誌的存在的“線”!
光絲纏繞而上,如同最鋒利的納米絲線,狠狠地——勒下!
沒有聲音,隻有一種概念層麵的“斷裂”感,如同支撐世界的某根柱子轟然倒塌!
“不——!!!”
一個無法形容的、混合了億萬種負麵情緒和純粹惡意的無聲尖嘯,在艾文意識的邊緣炸響,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暴怒和……某種計劃被徹底打亂的狂躁!
緊接著,是母親一聲仿佛解脫、又仿佛蘊含著無儘悲傷的悠長歎息,在他的心間緩緩散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泛起的最後一圈漣漪。
銀白色的光芒驟然熄滅。
“斷線”裝置中央,那顆暗黃色的晶體,“噗”的一聲,化為了細密的、毫無光澤的粉末,從凹槽中簌簌落下。艾文手中的古老匕首,也瞬間失去了所有靈性,變得如同凡鐵,刀身上的紋路黯淡無光。
他脫力地癱倒在地,懷中的小熊光芒也迅速收斂,變得普普通通。極致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意識在黑暗的邊緣徘徊。
他做到了……嗎?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艾文被一種絕對的、死寂般的寧靜喚醒了些許意識。
他掙紮著抬起頭。
地下實驗室裡,那令人不安的低頻嗡鳴消失了。牆壁上不再有灰色斑塊蠕動,隻有厚厚的灰塵和鏽跡。空氣中那股混合的怪味也淡去了很多,隻剩下陳腐和金屬的氣息。頭頂的燈光不知何時恢複了穩定雖然依舊昏黃),不再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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