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池內壁那由水痕勾勒的詭異符號與【…血…釘…】的模糊字跡,如同烙印般刻在艾文的視網膜上。鏡中異影的“提示”與那個來自牆壁暗格、胸口釘著鐵釘的木偶形成了危險的呼應。規則是錯誤的,修正的方法似乎需要血與釘的獻祭,而這獻祭的對象,很可能就是他手中這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木偶。
李默的沉默與絕望,宿管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周清那非人的狀態,以及梧桐樹下埋藏的“殘骸”……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結論:單打獨鬥,隻有死路一條,或者生不如死。
他需要盟友。儘管李默態度晦暗,立場不明,但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同樣深陷其中、並且似乎嘗試過反抗的“正常人”。必須攤牌了,哪怕要冒巨大的風險。
機會出現在一個沉悶的下午。天空陰沉,雷聲在遠方滾動。周清的床簾內毫無聲息,李默正坐在書桌前,對著窗外灰暗的天光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筆記本——不是艾文之前偷看的那本,而是另一本更厚、看起來記錄更久的筆記本。
艾文深吸一口氣,走到李默身邊,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李默身體微微一僵,但沒有轉頭,依舊望著窗外。
“李默,”艾文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得談談。”
李默沒有回應,隻是摩挲筆記本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知道規則是錯的,至少一部分是。”艾文繼續說道,目光緊盯著李默的側臉,“鏡子蓋毛巾是錯的。梧桐樹不是淨化,是轉化。周清不是第一個‘錨點’。源點,可能在‘上麵’。”
他一口氣將自己從樹洞筆記、牆壁碎片以及夜探五樓得出的最關鍵結論拋了出來。
李默的身體徹底僵住。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艾文,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以及一絲被戳破秘密的慌亂和更深沉的恐懼。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一直在調查,對嗎?”艾文逼視著他,“用你的方式。但你被困住了,像你說的,線索總是斷掉。趙健消失了,下一個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他拿出那個用軟布包裹的木偶,放在書桌上,推近李默。“這個,我從衣櫃後麵的牆壁暗格裡找到的。還有那些碎紙片,是以前住客留下的。它們指出規則有問題,而這個,”他指了指木偶,“可能是一把鑰匙,或者……彆的什麼。鏡子裡那個東西,昨晚用敲擊聲暗示,應對它需要‘血’和‘釘’。”
李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個木偶,臉色變得慘白。他伸出手,顫抖著,想要觸碰,卻又猛地縮回,仿佛那是什麼劇毒之物。
“你……你竟然找到了那裡……”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後怕,“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宿管他……”
“我知道宿管可能知道!”艾文打斷他,“但他沒有當場揭穿我,為什麼?也許他也在觀察,也許我們對他還有用,或者……他受限於某種規則,不能直接乾預?李默,我們沒有時間再猜疑和等待了!失溫的經曆你我都清楚,那不是結束,是開始!規則正在失效,‘它們’越來越沒有耐心了!”
他拿起李默放在桌上的那本厚筆記本,語氣近乎懇求:“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們共享信息,也許能找到一條生路!你不想像趙健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或者像周清那樣……變成hateverheisno,對吧?”
李默的呼吸急促起來,內心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他看著艾文,又看看那個木偶,最後目光落在自己那本厚厚的筆記本上。恐懼、絕望、以及一絲被壓抑已久的、對真相的渴望,在他眼中交織。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陰沉的天幕,短暫的強光映亮了宿舍,也映亮了李默臉上決絕的神色。
雷聲滾滾而來。
“好。”李默終於吐出一個字,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放下重擔般的虛弱。他拿起那本厚筆記本,遞給艾文。“你看吧。這是我來到這裡之後,記錄的一切。包括規則的變化,周清狀態的周期性波動,宿管的行為模式,還有……我的一些推測。”
他頓了頓,指著那個木偶,眼神複雜:“這個東西……我聽說過。在更早的、字跡完全無法辨認的碎片裡,提到過‘心釘木偶’,據說是早期某個住客試圖製作來對抗‘它們’的仿製品,但失敗了,反而成了……一個不穩定的危險品。它能乾擾部分規則封鎖,比如樓梯間的門,但也可能吸引更深的注視。至於血和釘……”他搖了搖頭,露出苦澀的表情,“我不知道具體方法,但所有與‘血’相關的嘗試,記錄裡都指向了……不好的結局。”
艾文接過那沉甸甸的筆記本,感覺接過的是一份染血的遺書和一份沉重的責任。他迅速翻開。
裡麵的記錄遠比牆壁碎片和他之前偷看的那本要詳儘、係統得多。李默用近乎科研的嚴謹,記錄了每一次規則觸發的細節、周清的言行舉止、宿舍內溫度濕度的微妙變化、甚至窗外鳥雀的異常行為。他繪製了簡單的時間線,標注出異常事件的高發期。他還詳細分析了《入住須知》每條規則的潛在邏輯漏洞和矛盾之處,並用紅筆標出了所有與“血”、“根係”、“上麵”、“周清前身”相關的信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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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幾頁,引起了艾文的特彆注意:
·一頁手繪的、極其簡陋的宿舍樓結構圖,特彆標注了四樓404、一樓宿管值班室,以及五樓樓梯間。在五樓的位置,李默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旁邊寫著:“封鎖性質:規則級?物理級?能量級?嘗試突破:失敗。懷疑需特定‘媒介’或‘時機’。”
·關於周清的記錄顯示,他的“安靜期”和“活躍期”似乎與月相有關,新月前後他最為“活躍”如吟誦古詩、遞送零食),而月圓之夜則相對“安靜”,但那種安靜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死寂。
·李默推測,宿管並非最終的“管理者”,他更像是一個“維護員”,負責清理違規者如趙健?),補充“緩衝帶”梧桐樹),並確保“錨點”周清)的穩定。宿管本身,可能也受製於某種更高的規則或存在。
·最後幾頁,是李默關於“源點”的集中思考。他列出了幾種可能:1.地下根係網絡的核心但已被碎紙片部分否定)。2.五樓或天台某個特定房間。3.與周清狀態直接相關的某個“概念性”存在。4.宿管值班室本身最危險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者說,最不可能的地方?)。
合上筆記本,艾文久久無言。李默的調查遠比他想像的深入和係統,這些信息無比珍貴,但也將前景勾勒得更加令人絕望——他們麵對的,是一個結構嚴密、層次分明、運行了不知多久的恐怖係統。
“謝謝。”艾文鄭重地說。
李默疲憊地搖了搖頭,“不用謝我。或許……我隻是在找一個陪葬品。”他的笑容慘淡。
“我們不會是陪葬品。”艾文握緊了手中的木偶,目光銳利地看向窗外陰沉的天色,雷聲漸歇,但風雨欲來,“我們有了信息,有了‘鑰匙’儘管危險),還有了……方向。”
他指向筆記本上關於五樓封鎖和“媒介或時機”的推測。
“五樓的門,木偶打不開。需要特定的‘媒介’或‘時機’。”艾文分析道,“‘媒介’可能是指某種特定的物品,或者……狀態。而‘時機’……”他想起李默關於月相的記錄,“下一次新月,是什麼時候?”
李默愣了一下,迅速翻動筆記本,找到記錄月相的那一頁,計算了一下,臉色微變:“三天後。”
三天!
時間緊迫!
“新月是周清最‘活躍’的時候,”艾文思路越來越清晰,“是否也意味著,是某些規則最薄弱,或者‘上麵’封鎖最鬆動的時候?那個‘媒介’……”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木偶上,“會不會需要在特定‘時機’,用特定方式比如‘血’)激活它,才能打開五樓的門?”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充滿風險的推測,建立在碎片信息、李默的記錄和危險的直覺之上。
李默看著艾文,眼中充滿了驚懼,但深處,似乎也有一絲微弱的光被點燃。孤軍奮戰太久,哪怕是與魔鬼同行,也勝過在黑暗中獨自溺斃。
“你瘋了……”李默喃喃道。
“留在這裡,按照錯誤的規則活下去,才是真正的瘋狂。”艾文站起身,將筆記本還給李默,“我們需要準備。至少,要弄清楚‘血釘’到底怎麼用,以及,在新月之夜,如何應對必然會被觸發的、來自周清或者其他規則的‘活躍’。”
脆弱的聯盟,在絕望的深淵邊緣建立。兩個被困於404牢籠的囚徒,決定在三天後的新月之夜,向著那被重重封鎖的“上麵”,發起一場孤注一擲的衝擊。
而他們手中,隻有一本染血的筆記,一個危險詭異的木偶,以及一份用理性書寫、卻通往非理性深淵的計劃。
窗外的雨,終於落了下來,劈裡啪啦地敲打著窗戶,仿佛在為這場注定艱險的旅程,奏響壓抑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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