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的黑暗,與樓下截然不同。它不是光線的缺失,而是一種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和惡意的實體。空氣冰冷刺骨,帶著濃重的腐臭和鐵鏽般的血腥味,幾乎令人作嘔。腳下踩著的不是灰塵,而是一種軟中帶硬、富有彈性的觸感,像是……某種風乾硬化的有機組織。
艾文手中木偶散發的暗紅色光芒,成了這無邊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勉強照亮周圍幾步的範圍。光芒所及之處,景象令人頭皮發麻——牆壁、天花板、地麵,並非水泥磚石,而是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如同剝去皮膚的肌肉纖維般的物質,上麵布滿了粗大、搏動著的暗色血管和如同神經束般的扭曲脈絡。他們仿佛正行走在一個巨大生物的體內回廊。
李默緊跟在艾文身後,臉色慘白,呼吸急促,手中的那個燒毀的“乾擾器”早已不知丟在何處。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基於理性的推測和記錄,這是純粹的、赤裸的瘋狂具現。
“這……這就是……”李默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艾文沒有回答,他隻是緊緊握著那依舊在汲取他血液、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木偶。掌心的傷口因為持續的血液流失而傳來陣陣劇痛和虛弱感,但他不敢鬆手。這木偶是唯一的光源,或許也是他們在這恐怖之地唯一的憑仗。
回廊並非筆直,它蜿蜒曲折,如同腸道。兩側那血肉牆壁上,偶爾會出現一些如同瘤疤般的凸起,有些甚至會微微蠕動。他們甚至看到,在一個較大的凸起破裂處,露出了半截被暗紅色組織包裹、幾乎已同化得看不出原貌的——人類腿骨!
這裡,是那些“消失”者的最終歸宿?被梧桐樹“轉化”後,輸送到了這裡,成為了這恐怖結構的一部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們的理智。但他們沒有退路。身後的樓梯口,那扇被強行打開的門依舊洞開,但下麵傳來的各種非人嘶吼和撞擊聲,表明退路已被徹底封死。他們隻能向前,向著這血肉回廊的深處,那未知的源頭前進。
木偶的震動似乎指引著方向。當遇到岔路時,艾文能感覺到木偶會向某一側微微偏轉。他們依循著這危險的指引,在如同迷宮般的血肉回廊中艱難前行。
周圍的低語聲越來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雜音,而是無數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用那種古怪的方言,反複吟誦著與周清所念相似的、充滿絕望和怨毒的詩句!這些聲音仿佛就來自周圍的牆壁,來自那些搏動的血管,來自腳下的“地麵”!
艾文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不僅僅是失血,更是因為那低語聲仿佛帶著某種精神汙染,試圖鑽入他的腦海,同化他的思維。
“堅持住!”李默在他身後低吼,他的狀態也很糟糕,眼神渙散,但依舊強撐著,“它在影響我們!不能聽!”
兩人咬緊牙關,用手捂住耳朵效果甚微),繼續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回廊似乎到了儘頭。一個更加廣闊的空間出現在木偶紅光照耀的邊緣。
那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的腔室。腔室的“牆壁”依舊是那種蠕動的暗紅色血肉組織,但更加厚實,血管和神經束如同虯龍般盤繞。而在腔室的中央,懸浮著一個……難以名狀的巨大物體。
它像是一顆巨大無比、緩緩搏動的心臟,又像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活著的樹根,但其材質卻是半透明的、如同劣質玻璃般的物質。透過那半透明的表層,可以看到內部充斥著暗紅色的、如同岩漿般緩慢流動的能量,以及無數在其中沉浮、扭曲、哀嚎的……人臉!那些臉孔模糊而痛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甚至還穿著不同年代的學生製服!
趙健的臉,似乎也在其中一閃而過!
而在那巨大“心臟”的正上方,血肉組織的頂端,鑲嵌著一隻巨大無比、毫無生氣的眼睛。那隻眼睛占據了幾乎整個“天花板”,瞳孔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維度。它沒有轉動,隻是漠然地“注視”著下方的一切,包括剛剛闖入的艾文和李默。
就在他們看到這隻巨眼的瞬間——
所有的低語聲、吟誦聲,戛然而止。
整個血肉腔室,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寂靜。
隻有那巨大“心臟”的緩慢搏動聲,以及其中無數靈魂無聲的哀嚎,在死寂中回蕩。
艾文手中的木偶,紅光驟然變得熾烈!震動也達到了頂點,幾乎要脫手而出!它胸口的鐵釘,紅得如同燒熔的金屬!
“它……它就是源點……”李默失神地望著那顆巨大的“心臟”和上方的巨眼,聲音乾澀,“規則的源頭……所有異常的根源……”
就在這時,那顆巨大的“心臟”搏動驟然加劇!內部暗紅色的能量瘋狂湧動!上方的巨眼,那深不見底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光亮!
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如海、冰冷如星的意誌,如同實質的重壓,猛地降臨在整個腔室,狠狠壓在艾文和李默的靈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