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儘,商隊在管家聲嘶力竭的指揮下,正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驚魂未定的護衛們相互包紮傷口,車夫們安撫著受驚的驢子,重新捆紮散落的貨物。那輛華麗馬車的簾子依舊掀開著,車中女子驚魂甫定,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頻頻投向王林消失的那片山崖,帶著劫後餘生的感激和深深的好奇。
王林並未走遠。他繞到山崖另一側,尋了處背陰的巨石陰影坐下,閉目調息,如同蟄伏的磐石。方才的戰鬥雖短暫,但強行模擬《星蝕噬界法》撕裂特性附著於樹枝,並精準控製其爆發點殺匪首,對他精神力的消耗不小,也需要平複體內因引動功法而微微躁動的能量。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恩公!恩公打擾了!”是那位老管家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王林緩緩睜開眼。管家帶著兩名抬著一個小木箱的護衛,正站在不遠處,躬身行禮。管家臉上還殘留著血跡和驚恐,但眼神已恢複了幾分商人的精明與世故,此刻更是充滿了感激。
“恩公在上!老朽陳福,乃碧波城‘雲錦記’商行的管事。今日若非恩公仗義出手,力挽狂瀾,我等主仆連同這趟貨物,恐怕都要葬身於此,屍骨無存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陳管家說著,就要帶領護衛下跪叩謝。
“不必。”王林聲音平淡,製止了他們的動作,“舉手之勞。”他目光掃過那個小木箱。
陳管家會意,連忙示意護衛將箱子放下打開。裡麵並非金銀財寶,而是碼放整齊的幾匹上好的雲紋綢緞,色澤光潤,一看就價值不菲。旁邊還有一個小巧的錦囊,裡麵是十幾枚成色極佳的銀元寶和一小袋金瓜子。
“些許薄禮,聊表謝意,實在不足以報答恩公救命之恩萬一!”陳管家誠懇地說,“還望恩公萬勿推辭!恩公武藝通神,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他日我雲錦記必有重謝!”
“王林。礁石村獵人。”王林言簡意賅,沒有推辭那些財物。他需要資源,這商隊看起來頗有來曆,結個善緣並無壞處。“重謝不必。若方便,倒想向陳管事打聽些事。”
陳管家一聽王林收下謝禮,心中稍定,連忙道:“恩公儘管問!老朽走南闖北,在這千流嶼也算待了半輩子,但凡知道的,定當知無不言!”
王林沉吟片刻,目光變得深邃:“陳管事見多識廣,不知對這潮汐鎮的‘怒濤手’趙鎮守,了解多少?”
陳管家臉色微變,眼中瞬間湧起濃濃的敬畏,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趙鎮守?!恩公問起這位大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他左右看了看,仿佛怕隔牆有耳。
“趙鎮守,全名趙坤,乃是滄溟水府外放至潮汐鎮、統管滄瀾集這一片海域和陸上所有村鎮的主事人!是真正的‘仙師’!”陳管家語氣帶著無比的崇敬,“老朽曾有幸遠遠見過趙大人一次,那氣勢……淵渟嶽峙,深不可測!舉手投足間,仿佛與周遭的海水融為一體,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視!”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震撼的場景:“趙大人的‘怒濤勁’威名赫赫!三年前,黑礁灣那夥‘海蛇幫’不知死活,劫掠了一艘給水府運送貢品的船,惹得趙大人震怒。大人親率水府衛隊前往剿匪,就在那黑礁灣外!老朽當時恰好在附近海域行商,親眼所見!”陳管家眼中流露出驚懼與神往交織的複雜光芒。
“隻見趙大人立於船頭,麵對海蛇幫數艘快船和上百悍匪,隻是單手向海麵虛虛一按!”陳管家模仿著那個動作,聲音帶著顫音,“刹那間!方圓百丈的海麵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摁了下去!形成一個巨大的凹陷漩渦!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自海底爆發!轟隆——!!!數道粗大如房屋、裹挾著無數破碎礁石的水柱衝天而起,如同狂暴的水龍,瞬間就將海蛇幫那幾艘快船撕成了漫天碎片!船上的匪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狂暴的水流和礁石碾成了肉泥!那場景……簡直如同海神發怒!天崩地裂!”
陳管家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自那以後,‘怒濤手’之名響徹千流嶼北域!海蛇幫元氣大傷,獨眼蛟也成了縮頭烏龜,再不敢輕易招惹水府勢力。據說,趙大人那一擊,已臻築基後期之境!距離那傳說中的金丹大道,怕也隻有一步之遙了!在咱們這千流嶼北域,趙大人就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無人敢忤逆其威嚴!”
築基後期!
陳管家描繪的那毀船滅幫、如同天災般的景象,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王林的心上!雖然他早已預估趙鎮守實力強大,但親耳聽到這具體的、令人窒息的描述,感受依舊截然不同!
第七星紋鋼主礦坑深處,那詭異空間風暴的撕扯;腐母之隙中,腐母意誌如同跗骨之蛆的侵蝕;沉骸水淵裡,滄龍骨骸巨獸那毀天滅地的巨尾……一幕幕生死一線的畫麵在王林腦中飛速閃過!每一次,他都憑借驚人的意誌、算計和一絲絲上天眷顧般的運氣,才險死還生,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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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到現在,站在這裡,真的是僥幸中的僥幸!是命運在無數條死路中,為他留下的一線微乎其微的生機!
麵對趙坤這等真正築基後期、掌控一方的強大修士,他那點微末的實力,那點自傲的算計,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恐怕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對方隻需像碾死螞蟻那樣,隨意掀起一道浪花,就能讓他徹底灰飛煙滅!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王林的脊椎骨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在這片陌生海域的渺小和脆弱。之前的謹慎是對的,但還遠遠不夠!
陳管家見王林沉默不語,臉色沉凝,以為他被趙鎮守的威勢所懾,連忙道:“恩公武藝超群,但在這千流嶼,水府……終究是天。恩公若要在潮汐鎮立足,切記莫要與水府之人發生衝突,尤其是趙大人麾下。若有需要,或遇到麻煩,可憑此物到碧波城‘雲錦記’尋老朽,我商行在碧波城還有些薄麵。”說著,他恭敬地遞上一塊雕刻著雲紋的檀木小牌,上麵刻著一個小小的“福”字。
王林接過木牌,入手溫潤。他壓下心中的波瀾,對陳管家點了點頭:“多謝陳管事告知。此情記下了。”他沒有再多言,將木牌收起。
陳管家見王林收下令牌,心中更安,又說了些感激的話,便識趣地告退,帶著商隊匆匆收拾好,繼續趕路了。他們要儘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王林獨自留在巨石陰影下。山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心頭的凝重。趙坤的存在,如同一盞高懸的明燈,清晰地照亮了他所處的險境,也如同一座冰冷的寒潭,讓他時刻警醒自身實力的不足。
“築基後期……水府……”王林低聲自語,眼神深處卻燃燒起更加熾烈的火焰。那不是恐懼的火焰,而是被強大的壓力點燃的、更加瘋狂的變強欲望!他必須更謹慎,也必須更快地積蓄力量!這礁石村的寧靜,需要更堅實的根基來守護,而他的前路,也必將更加凶險莫測。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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