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就在眼前。
雲綺月站在門口,手緊緊抓著柳萱兒的手臂,力氣大得指節都發白了。風從後麵吹來,帶著北境的血腥味和燒焦的味道,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刺得她眼睛發疼。她回頭看了一眼——葉淩軒還坐在最後一級台階上,頭靠著一根石柱,斷劍插在裂縫裡,劍身上全是裂痕。他閉著眼,臉色很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呼吸非常輕,幾乎看不到胸口起伏。
她咬了咬嘴唇,嘴裡有一股鐵鏽味。不知道是之前戰鬥時咬破了嘴,還是現在太緊張。她不再猶豫,抬腳走進了山門。
腳踩上門派的地磚時,心裡突然一沉,好像走進了一個死掉的地方。
前殿空蕩蕩的,沒人。平時這時候,弟子早就開始打掃院子、登記任務了。可現在桌椅倒在地上,茶杯碎了,地上落了一層灰。一張寫著“三日後輪值表”的告示被風吹到她腳邊,字寫得很工整,但已經沒人會去執行了。回廊儘頭,幾片枯葉被風吹著打轉,又落下來,像最後一點生氣也沒了。
“我們走。”她低聲說,聲音乾巴巴的,不像自己的。她把柳萱兒往肩上扶了扶。
柳萱兒沒說話,頭軟軟地靠在她肩膀上,額頭冰涼,呼吸斷斷續續,像隨時會斷掉一樣。她的手還在微微抽動,應該是毒還沒清乾淨。
雲綺月沿著主路往前走。這條路她走過很多次——去議事廳聽訓,去藏書閣找書,去師父住處送藥。每一塊磚、每一根柱子都很熟。可今天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腿發軟,胸口悶,喘不上氣。她體內的靈力已經用光了,經脈又乾又燙。手臂上的黑印雖然淡了些,但一用力就疼,像有刀紮進心裡。
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下。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道傳訊符。黃紙紅字,邊上畫著符文。這是臨走前師父給她的,隻有一張,能穿過宗門禁製,送到長老閉關的地方。她劃破手掌,讓血滴在符紙上。符紙閃了一下光,冒出一縷青煙,然後就滅了,連灰都沒留下。
沒有反應。
她盯著那張燒黑的符紙看了兩秒,眼神慢慢變冷。她握緊拳頭,把剩下的紙渣捏成粉末,隨手扔掉。
有人動過宗門的禁製。
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是自然失效。是有人故意切斷內外聯係,做得乾淨利落。能做到這一點的,要麼是掌握陣法鑰匙的人,要麼……就是內鬼。
她抬頭看天。雲散了一些,陽光照在大殿屋頂的金瓦上,閃閃發光。可整個山門還是靜得可怕。平時這時候,練劍台上有弟子練劍,劍聲清脆;靈鶴在天上飛來飛去送信;執事堂門口排著隊領任務。現在什麼都沒有,連風都停了,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靠牆讓柳萱兒歇了一會兒,自己蹲下,閉眼用神識探查。剛探出十丈遠,腦子裡就像被針紮一樣疼。她咬牙堅持,繼續往前探。
東偏殿有一點淡淡的魔氣,混著血腥味,像是有人在那裡受了重傷,又強行壓住了氣息。西邊更明顯——一根柱子上有亂七八糟的氣息,那是布陣留下的痕跡,但被人硬生生打斷了,陣眼炸裂,波動到現在都沒散。
她睜開眼,撐著地麵緩了兩下,額頭上出了汗。
內鬼不止一個。而且來過不止一次。
他們不僅斷了聯絡,還在宗門裡設了封鎖陣法,目的隻有一個:不讓外麵知道裡麵的事,把整個山門變成一座死城。
她站起來,撕下衣服的一角,沾了點水給柳萱兒擦臉。手指碰到她臉頰時,發現她在發抖,睫毛動了動,但沒醒。雲綺月輕聲說:“再撐一下。”聲音很小,卻很堅定,“馬上就到議事廳了。”
她把柳萱兒背起來,貼著回廊走。不走中間的大路,專挑有遮擋的地方——假山後、影壁邊、樹叢深處。腳步放得很輕,每一步都先試試地麵有沒有靈氣波動或陣法殘留。她的右手一直按在腰上,那裡藏著一把短刀,是葉淩軒在廢陣裡塞給她的,說是歸無塵留下的保命東西,遇到危險能自動開啟護盾。
快到白玉廣場時,她看見一隻靈鶴僵在廊下。
翅膀張開一半,像是要起飛的樣子,眼睛睜著,但瞳孔已經沒了光。脖子上繞著一根細線,黑色,很細,幾乎看不見。但在陽光下一閃,泛出幽藍的光——那是咒絲,專門用來控製活物意識的邪術標記。它不是戰死的,是被人用秘法操控,直到魂魄耗儘。
她繞過去,沒碰它。
議事廳在廣場儘頭。九級白玉台階通向高台,門關著。門上的金紋封印還在亮著,說明陣法沒破。但門外兩個執事弟子倒在地上,臉朝下趴著,姿勢很怪。她走近才發現,他們脖子側麵各有一個黑色烙印,形狀扭曲,像是符文被打進了皮肉,邊緣發紫,還散發出一股腐臭味。
禁言咒。
這不是普通的封口術,而是結合了魂鎖和命契的禁忌手段,專門防止泄密。中了這個咒的人,隻要開口說話,魂魄就會碎。難怪整個山門這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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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柳萱兒,讓她靠在欄杆上。然後伸手,掌心貼住門環。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砸了三下。
“咚——咚——咚——”
聲音像鐘一樣傳出去很遠,驚飛了幾隻屋簷上的鳥。
裡麵安靜了幾秒。
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威嚴和懷疑:“誰在外麵吵鬨?”
雲綺月站直身體,喉嚨發乾,但聲音很穩:“弟子雲綺月,帶回重要軍情,請掌門和各位長老立刻接見!”
裡麵又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