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摟緊孩子,微微抬頭,露出一張扁平寡淡的臉。
女童被玄離的語氣嚇到,哇一聲哭出來。
“嗚哇哇……娘……”
“咳咳、咳……”婦人似乎得了咳疾,輕拍女童的後背,“不怕,不怕。”
拍背時,水藍衣袖往下掉,露出一截手腕,套著枚色澤平平的玉鐲。
鳶戈忍不住開口:“主子,夫人應該是從窗戶走了。”
玄離終於收回視線,漠然轉身,“圍城,搜出來為止。”
圍在衣閣外的魔衛撤去,收到驚嚇的客人與掌櫃都拿到了不菲的賠金。
眾人如劫後餘生,也沒了繼續買衣服的興致,匆匆離開了。
二樓的婦人抱著女童,閉眼靠在牆上,慢慢吐出一口氣。
心臟跳得太急,胃都在隱隱痙攣。
“阿寶、我的阿寶!”
一個女人哭喊著衝上樓,看見被人抱著的女童,三魂七魄才歸位,止不住地道謝:“多謝、多謝啊……剛才孩子喊著餓,我出去買了碗豆花,沒想到被攔外頭了。天老爺,真是魂都嚇出來了!”
婦人彎了彎眼睛,神采靈動,讓扁平的臉都生動了幾分。
“不客氣,她很乖。”
*
欒城全麵戒嚴,城門守滿魔衛。
稍微有點眼力的,都能認出圍城的魔衛來自魔淵幽都,無人敢不滿。
玄離走出衣閣一會,腳步頓住。
鳶戈:“主子?”
他折身往回走,衣袍生風,臉色陰沉得可怕。
女人抱著女童出來,正柔聲細語哄著,迎麵遇上氣勢迫人的郎君,下意識後退幾步。
玄離指骨捏得咯吱響,生平第一次被人耍得團團轉。
“之前抱你孩子那個人,去哪了?”
女人顫巍巍伸出指向往南方向,“去、去那邊了,剛剛才走。”
他身形似風,轉瞬消失。
鳶戈拋了一袋靈石給女人,也匆忙跟上。
小集市往南,是地下黑市的入口之一。
欒城的地下黑市不問來者不問出身,一切皆可交易。
進了入口法陣,仿佛進入新的城池。雖在地下,四處亮如白晝,高樓矮屋林立,穿行其中的人大多穿著黑袍或戴一副麵具。
楚悠穿了身黑袍,很不起眼混入其中。
她先拐入條無人小巷,從玉鐲裡拿出一枚菱形晶核。
在末世那幾年,她殺了無數異種。
某些高階異種會凝結出具有特殊功能的晶核。
捏碎手裡這塊,一陣細微能量波動後,黑袍下的臉變了。
楚悠拿出銅鏡看了一眼,鵝蛋臉吊梢眼,唇邊有顆痣。
這種晶核隻能短時間改變樣貌,她攢了十多顆,最後一顆已經用掉了。
她要在失效之前,買到碧鮫血,離開欒城。
楚悠走出巷子,找到售賣情報的販子,給了一筆靈石,得知黑市裡有家醫館能買到碧鮫血。
醫館開在黑市東街,位置偏僻,看起來年久失修,進出的人卻不少。
她往臉上扣了一副麵具,進去後直接說要買碧鮫血。
坐堂醫師慢悠悠撚胡子,道:“一萬靈石,不還價。”
楚悠深吸一口氣,咬牙從偽裝成玉鐲的手環裡掏靈石。
之前租賃靈駒,壓了一大筆靈石在廬陽城,來到欒城後陸續購置縛心藤的解毒原料,陸陸續續花了不少靈石。
她攢的加上當初成婚玄離給的,已經不剩多少,勉強能湊出五一萬。
醫師收下靈石,從身後的櫃牆拉開一格,取了個白瓷瓶拋給楚悠。
“錢貨兩清,不退不換。”
這話讓楚悠留了心眼,她擰開瓷瓶,聞到淡淡異香,和書上描述的碧鮫血類似。
醫館外的街道,隱隱傳來搜尋聲。
她收起瓷瓶,拉緊黑袍轉身離去。
“姑娘稍等。”一隻手從後伸來,非常禮貌攔住她的去路。
楚悠警惕轉身,身後是個相貌溫和的青年,看起來有點眼熟。
“在下修醫道。剛才姑娘打開藥瓶,我聞著味道不對,隻是普通鮫血摻了一點碧鮫血。你被騙了。”
他的聲音如相貌一樣溫和。
醫師叫來鎮館的打手,沉著臉道:“哪來的醫修?才修了幾年呐,懂不懂黑市的規矩!”
幾個凶神惡煞的修者圍攏過來。
青年站在楚悠麵前,安慰道:“姑娘彆擔心,我……”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被推開,楚悠麵無表情迎上去,抬腳踹中一個修者的心口,反手擰住一人胳膊砸進牆裡。
不消一刻鐘,幾個四境五境的修者躺了滿地。
她看了一圈,拎起長條凳,轟然砸在櫃台上,朝掌櫃微笑:“賣假貨?把我當水魚宰?”
木塊四濺,嚇得掌櫃兩股戰戰。
“今天本來就夠煩了。”她將瓷瓶砸回掌櫃懷裡,臉上褪去笑,“換。”
掌櫃艱難吞咽唾沫,迅速拿出一隻玉瓶,雙手奉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姑娘開恩饒我一命……”
楚悠奪走給出去的一萬靈石,攏緊黑袍,頭也不回離開醫館。
經過青年身旁時,她塞了把靈石出去,“多謝郎君提醒。”
黑市裡多了不少氣勢洶洶的魔衛,見人就挨個扯下黑袍與麵具查看。
剛剛打鬥的動靜引起周圍注意,已經有幾個魔衛朝這邊過來。
楚悠有驚無險被檢查完,腳步不停趕向黑市出口。
身後有道腳步聲匆匆追來,“姑娘等等。”
又是剛剛幫忙的青年,他眼睛微亮,聲音壓得很低:“你……也是穿來的吧?”
一句話似閃電,將楚悠渾身劈了一遭,定在原地。
竟然,不止一個穿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