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袋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他再不敢有半分遲疑,捧著那掬正在指縫間急速流逝的冷水,連滾帶爬地縮回了黑暗的通道!
通道深處,郝鐵錘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如同遊絲。老煙袋顫抖著手,將僅剩的一點冷水小心翼翼地滴入他乾裂出血的嘴唇。冰冷的水滴觸碰滾燙的唇舌,如同滾油滴入冰水,郝鐵錘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眼皮劇烈地顫動,終於艱難地掀開了一絲縫隙!渾濁的眼珠茫然地轉動著,一時間無法聚焦。
“水……鐵錘!喝點水!”老煙袋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狂喜,將最後幾滴水喂了進去。
微弱的水分如同甘霖,暫時喚醒了瀕臨熄滅的意識之火。郝鐵錘貪婪地舔舐著乾裂的嘴唇,胸膛起伏稍微明顯了一些,但眼神依舊渙散。他那隻緊握著冰冷毛瑟的手,下意識地又收緊了半分。
“前麵……有……人……”老煙袋湊到他耳邊,用極低的氣聲說道,聲音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惶,“在……熬藥……水……水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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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鐵錘布滿血絲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下,似乎耗費了巨大的力氣才理解老煙袋的話。他渙散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通道深處那極其微弱的光暈方向。危險的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澆熄了剛剛因冷水而泛起的一絲微瀾。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試圖發聲,卻隻帶出一串破碎的氣音。
就在這時——
“嗒……嗒……”
那單調而規律的搗藥聲,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整個石穴連同這條狹窄的通道,瞬間陷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死寂!隻有兩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聲音在黑暗中無限放大!
老煙袋渾身僵硬,血液似乎瞬間凝固!
灶膛裡的微弱炭火發出劈啪的輕響。
緊接著,一陣極其緩慢、如同朽木在地上拖行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而艱難的喘息,由遠及近,朝著通道口的方向一步步挪來!
老煙袋猛地撲倒在地,將郝鐵錘死死護在身後,沾滿煤灰血汙的臉上隻剩下絕望的猙獰!他那隻握著左輪手槍的手藏在身後,冰涼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汗水瞬間浸透了破棉襖的後背!
橘黃色的微弱光暈裡,一個矮小佝僂到不可思議的輪廓,緩緩挪到了通道入口處,堵住了那片唯一的微光!陰影投下,像一個巨大的、扭曲的問號,籠罩在蜷縮在通道黑暗深處的兩人身上。來人完全籠罩在破舊肮臟的灰黑色棉襖裡,巨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一個如同風乾橘皮般布滿深刻褶皺的下巴和幾縷稀疏枯槁、沾滿藥屑的灰白頭發。他或者她?)佝僂著腰,頭深深垂著,似乎在用儘全身力氣支撐著隨時會散架的身體。
“藥……糊了……”一個嘶啞得如同兩片砂紙摩擦的聲音,毫無語調起伏地從兜帽的陰影深處飄出,帶著濃重的、無法辨彆地域的口音,冰冷地砸在死寂的空氣中。“煙氣……重了……引來了……耗子……”
兜帽微微抬起了一點點。
老煙袋渾身劇震!他看不到對方兜帽下的眼睛,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兩道如同冰冷毒蛇般的視線,穿透濃稠的黑暗,死死地釘在他手中的左輪槍和他身後氣息奄奄的郝鐵錘身上!那目光銳利如刀,帶著洞穿一切的陰寒,哪裡還有半分剛才那枯槁麻木的樣子!一種被劇毒蛇蟒盯上的致命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藏在身後的槍口,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不……不是耗子……”郝鐵錘的聲音突然響起,微弱得如同蚊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強行凝聚起來的冷靜。他不知何時已微微睜開了眼,布滿血絲的瞳孔在黑暗中艱難地對準入口處那個散發著陰寒氣息的佝僂身影。“是……走投無路的……人……求……郎中……救命……”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氣息破碎,卻清晰地吐出“郎中”二字。他捕捉到了對方身上那濃鬱到化不開的草藥味,還有那句“藥糊了”!
那佝僂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兜帽下冰冷的凝視並未移開,反而像是在無聲地掂量、審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身上的血腥、硝煙和死亡氣息。洞穴裡的空氣凝滯如鉛,隻剩下灶膛深處炭火偶爾的劈啪聲和郝鐵錘破碎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如同一萬年般漫長。
“血……腥味……太大……”那砂紙摩擦般的嘶啞聲音再次響起,語調依舊毫無波瀾,卻似乎少了一絲剛才那種毒蛇般的陰戾。“閻王……不收……小鬼……難纏……”他她)極其緩慢地抬起了枯槁如鳥爪般的手,沒有指向老煙袋,也沒有指向他背後的槍,而是直接指向了郝鐵錘那條腫脹發黑、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斷腿!
“拖……進來……”這三個字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冰冷刺骨。
老煙袋如蒙大赦,又驚疑不定。他不敢有絲毫猶豫,更加不敢放下槍,隻能半拖半抱,用儘全身力氣,將郝鐵錘沉重的身體一寸寸拖出狹窄通道,拖進那散發著濃鬱苦澀藥味的石穴之中。冰冷的岩石地麵刺激著郝鐵錘滾燙的皮膚,他痛苦地痙攣了一下。灶膛裡微弱的火光跳躍著,照亮了郝鐵錘腿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皮肉翻卷,暗紅發黑,腫脹得駭人,膿血和黃水正從邊緣不斷滲出。一股腐肉的惡臭瞬間蓋過了藥味,彌漫在小小的石穴裡。
那佝僂的“郎中”無聲無息地挪到灶台邊。他拿起一根火鉗,撥弄了一下灶膛裡的炭火,讓火光稍微明亮了一點。跳躍的光線下,他依舊深深低著頭,巨大的兜帽陰影完全遮住了麵孔。他伸出那隻枯槁的手,拿起灶台上一個黑乎乎、缺了口的粗瓷碗,從旁邊一個敞開蓋子的陶甕裡,舀出大半碗粘稠、深褐色如同泥漿般的東西。那東西散發著極其刺鼻濃烈的腥臊惡臭,比腐肉味更難聞,直衝腦門!正是老煙袋之前聞到的那股混合怪味的來源!
“郎中”端著那碗腥臭的“藥泥”,佝僂著身體,一步步挪到郝鐵錘身邊。他甚至沒有蹲下,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站著,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地上的傷者。他那隻枯槁的手沒有任何征兆,如同捕食的鷹爪,猛地一把撕開了郝鐵錘斷腿處那破爛的褲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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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郝鐵錘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扔進滾油裡的活蝦,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劇痛瞬間撕碎了他強行維持的最後一絲清醒!
就在郝鐵錘慘嚎的同時,那“郎中”端著碗的手極其穩定,沒有絲毫停頓,碗口一傾!
噗嗤!
大半碗粘稠、冰冷、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深褐色藥泥,如同傾倒的汙泥,被猛地、粗暴地、毫無憐憫地狠狠糊在了郝鐵錘腿上那猙獰翻卷的傷口上!
“呃——!”郝鐵錘的慘嚎戛然而止,眼珠瞬間暴突出來,布滿血絲,仿佛要瞪裂眼眶!身體如同瀕死的大魚,在冰冷的岩石地麵上劇烈地彈跳、抽搐!那藥泥接觸傷口的瞬間,帶來的不是想象中的清涼,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劇痛!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鋼針順著神經狠狠釘入骨髓深處,更像是滾燙的岩漿混合著帶刺的冰渣灌進了傷口!他僅存的一點意識被這酷刑般的劇痛徹底淹沒,眼前一黑,身體劇烈地抽動幾下,徹底癱軟下去,隻剩下胸膛還在本能地微弱起伏。
“鐵錘!”老煙袋目眥欲裂,肝膽俱碎!他怒吼一聲,一直藏在身後的左輪手槍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劇烈顫抖著指向那個佝僂的身影!“你乾了什麼?!”
那“郎中”對近在咫尺要命的槍口恍若未覺。他依舊低著頭,巨大的兜帽陰影紋絲不動,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沒有再看地上的郝鐵錘一眼,佝僂著身體,端著已經空了的破碗,步履蹣跚地挪回了灶台邊,將那破碗隨手放下。然後,他用那枯槁的手,再次拿起那根不知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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