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指尖的青銅舟還凝著渡厄河的水汽，掌心忽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冰寒——並非來自天門之外的罡風，而是舟身紋路裡滲出的幽藍微光，像極了方才在渡厄河中，那些纏繞船底的怨魂瞳孔。他猛地攥緊靈舟，抬眼望向眼前這座懸浮在雲海中的白玉牌坊，牌坊正中“天門”二字篆刻如活物，筆畫間流轉的金光卻透著幾分詭異的滯澀，方才踏過虹橋時感受到的暖意，此刻竟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徹骨的陰涼。
“林兄，小心。”身後傳來蘇清寒的聲音，她手中的青鋒劍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劍刃嗡鳴著指向天門兩側的石柱。林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石柱上雕刻的並非尋常的龍鳳紋飾，而是無數張扭曲的人臉，這些人臉五官模糊，卻能清晰看到七竅中滲出的黑血，順著柱身蜿蜒而下，在基座處彙成一灘暗紫色的泥潭，泥潭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趙山河扛著玄鐵盾湊過來，盾麵“鎮邪”二字被天門的金光映得發亮，卻掩不住他聲音裡的凝重：“不對勁，上次我隨師父來叩天門，石柱上刻的是雲紋，哪來的這些鬼東西？”他伸手想去觸碰柱身，卻被林銳一把拽住——就在他指尖即將碰到黑血的瞬間，泥潭裡突然竄出一條手臂粗的黑蛇，蛇頭竟是方才石柱上的人臉模樣，吐著分叉的紅信，帶著一股腐臭的氣息撲向趙山河的手腕。
蘇清寒反應極快，青鋒劍寒光一閃，將黑蛇斬成兩段，落在地上的蛇身卻化作一灘黑血，滲進白玉地麵的縫隙裡，隻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般。“是幻相，卻帶著實相的煞氣。”蘇清寒收劍入鞘，眉頭緊鎖，“天門乃三界通途，怎麼會有如此重的怨氣？”
林銳低頭看了看掌心的青銅舟，舟身紋路裡的幽藍微光愈發濃烈，竟在他掌心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影像：畫麵裡是十年前的天門，那時的白玉牌坊還覆著一層溫潤的霞光，石柱上的雲紋流轉著金光，一個身著道袍的老者正手持玉笏，引導著一隊修士踏入天門。可就在影像的末尾，天門深處突然爆發出一團黑霧，黑霧中伸出無數隻漆黑的手，將那隊修士拖了進去，老者轉身欲逃，卻被一隻手穿透了胸膛，他手中的玉笏掉落在地，裂開一道蛛網般的縫隙——那玉笏的樣式，竟與林銳懷中那半塊殘缺的玉符一模一樣。
“是玄清道長。”林銳心頭一震，玄清道長是十年前龍都玄清觀的觀主，也是他師父的至交好友，十年前突然失蹤，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羽化登仙，卻沒想到竟是隕落在天門。他下意識摸向懷中的玉符，那半塊玉符突然發燙，與掌心的青銅舟產生了共鳴，舟身紋路裡的影像驟然清晰，他看到玄清道長在被拖入黑霧前，將玉笏掰成兩半，一半塞進了身邊一個少年的懷裡，另一半則擲向了天門之外——那少年的眉眼，竟與現在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林兄，你怎麼了？”趙山河見林銳臉色發白，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林銳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間往前走了三步，離天門牌坊隻有咫尺之遙，牌坊上的“天門”二字突然開始扭曲，筆畫化作無數條細小的黑蛇，順著金光纏繞而下，直奔他的麵門而來。
“退！”蘇清寒一聲低喝，手中青鋒劍劃出一道圓弧，劍氣如清風拂過，將黑蛇儘數斬斷，可那些斷成兩截的黑蛇落地後，又重新組合成新的蛇群，這次的蛇頭不再是人臉，而是變成了林銳記憶中那些被怨靈吞噬的修士模樣——有玄清觀的弟子，有龍都武館的武師，還有十年前與玄清道長一同失蹤的那隊修士。
林銳瞳孔驟縮，掌心的青銅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渡厄河的水汽在他身前凝結成一道水幕，水幕中浮現出無數個畫麵：有他小時候在玄清觀跟著師父練劍的場景，有他第一次斬殺怨靈時的狼狽，還有方才在渡厄河中，那些怨魂向他哭訴的畫麵——原來那些怨魂，都是十年前被天門黑霧吞噬的修士，他們的魂魄被困在渡厄河中，日複一日地重複著被吞噬的痛苦，直到林銳的靈舟駛過，才得以暫時脫離苦海。
“你們是想告訴我，天門被人動了手腳？”林銳對著水幕沉聲道，水幕中的畫麵突然定格，所有怨魂都轉向他，齊齊點頭，他們的嘴巴張合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看到他們的眼中流出兩行血淚，滴落在水幕上，暈開一片片暗紅色的痕跡。
就在這時，天門牌坊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轟鳴聲，兩側的石柱開始劇烈搖晃，那些人臉紋飾突然活了過來，七竅中噴出黑色的霧氣，霧氣在空中彙聚成一個巨大的黑影，黑影沒有五官，卻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壓得林銳三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虛妄之主。”蘇清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手中的青鋒劍開始劇烈嗡鳴，劍身上的符文亮起，卻隻能勉強抵擋黑影散發的威壓，“傳聞虛妄之主以人心執念為食，能編織出真假難辨的幻相，十年前玄清道長就是被他困在幻相中，才沒能逃出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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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山河將玄鐵盾擋在身前，盾麵“鎮邪”二字光芒大盛，卻在黑影的威壓下開始出現裂痕：“那怎麼辦？這東西的煞氣比渡厄河裡的怨靈強十倍不止，我們三個加起來也未必是對手。”
林銳沒有說話，他低頭看著掌心的青銅舟，舟身紋路裡的幽藍微光突然與懷中的玉符產生了共鳴，半塊玉符從他懷中飛出，落在青銅舟上，竟與舟身的紋路完美契合，形成了一道完整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間，青銅舟化作一道流光，飛向天門牌坊，在牌坊正中的“天門”二字上一點，原本扭曲的字跡突然停止了蠕動，金光重新變得溫潤，那些黑蛇般的筆畫儘數消散，化作點點金光，落在林銳三人身上，帶來一股溫暖的力量。
黑影見青銅舟破了它的幻相，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黑霧猛地向林銳三人撲來，卻在觸及金光的瞬間被灼燒殆儘，發出“滋滋”的聲響。林銳趁機拔出背後的玄鐵劍，劍身上刻著的“破妄”二字在金光的映照下亮起，他腳尖點地，身形如箭般衝向黑影，劍尖直指黑影的中心——那裡有一點微弱的紅光，像是虛妄之主的心臟。
“小心！那是他的執念核心！”蘇清寒高聲提醒，手中青鋒劍劃出一道劍氣，替林銳擋開了黑影從側麵襲來的黑霧。趙山河則扛起玄鐵盾，擋在林銳身後，將那些試圖偷襲的黑蛇儘數砸成黑血。
林銳咬緊牙關，玄鐵劍帶著破妄之力，穿透了黑霧的層層阻礙，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紅光的瞬間，黑影突然分裂成無數個小影子，每個影子都化作林銳熟悉的人——有他的師父，有玄清道長，還有那些在渡厄河中向他哭訴的怨魂。
“阿銳，彆過來，師父不想你有事。”師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熟悉的溫和，可林銳卻能看到“師父”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神采，隻有一片漆黑的空洞。
“林小道友，放棄吧，天門之後的危險，不是你能承受的。”玄清道長的身影在他麵前晃動，手中拿著那半塊玉符，似乎想將它遞給林銳，可他的手臂卻在不斷地腐爛，黑血順著指尖滴落，落在地上化作黑蛇。
林銳的眼眶發紅，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知道這些都是虛妄之主編織的幻象，是利用他的執念來動搖他的心智。“師父，玄清道長，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查明十年前的真相，讓你們的魂魄得以安息。”他深吸一口氣，玄鐵劍上的破妄之力愈發濃烈，“這些幻象，騙不了我！”
話音落下，林銳猛地揮劍，劍風如雷，將眼前所有的幻象儘數斬碎，那些熟悉的身影在劍光中化作黑灰，消散在空中。他趁機將玄鐵劍刺入黑影的核心，紅光瞬間炸裂，黑影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黑霧開始迅速消散，露出了天門之後的景象——那不是眾人想象中的仙界仙境，而是一片荒蕪的廢墟，廢墟中散落著無數具白骨，白骨上還殘留著黑色的煞氣，遠處有一座殘破的祭壇，祭壇上插著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纏繞著無數條鎖鏈，鎖鏈的另一端，似乎連接著某個巨大的生物。
“這……這就是天門之後？”趙山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不是說天門之後是三界通途嗎？怎麼會是一片廢墟？”
蘇清寒走到一具白骨前，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白骨的胸腔處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掏走了心臟，白骨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符文印記，與她劍身上的符文有些相似，卻帶著一股邪惡的氣息。“這些符文是玄清觀的鎮邪符，卻被人篡改過，變成了引魂符。”她站起身，臉色凝重，“有人在利用天門，將修士的魂魄引到這裡，用來喂養某個東西。”
林銳走到祭壇前，看著那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的鎖鏈突然開始劇烈晃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鎖鏈的另一端傳來一陣沉悶的咆哮，像是被困在深淵中的巨獸即將蘇醒。他伸手想去觸碰石柱，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掌心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低頭一看，掌心竟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符文，與石柱上的符文一模一樣。
“這是虛妄之主的印記。”蘇清寒走過來，看著林銳掌心的符文，眉頭緊鎖，“看來你剛才刺中他核心的時候，被他種下了印記，以後他能通過印記感知到你的位置，甚至影響你的心智。”
趙山河湊過來，看著那道符文，撓了撓頭：“那怎麼辦？總不能把這隻手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