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哈爾濱，第一片雪花打著旋兒落在哈工大的教學樓頂時，王鵬正對著電腦屏幕發呆。昊陽科技數碼旗艦店的後台數據頁麵上，一個鮮紅的數字像團火焰，在他眼前跳動：十月利潤：元。
他的手指懸在“提現”按鈕上方，遲遲不敢落下，仿佛那不是一串數字，而是塊滾燙的烙鐵。黑框眼鏡後的眼睛瞪得溜圓，反複數著小數點前後的數字，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下：“這……這是真的？咱們這破網店，一個月掙了六萬？”他老家在魯南縣城，父母種著五畝地，一年到頭攢下的錢，也到不了這個數。
吳昊剛從係辦公室領回獎學金證書，聽見這話，把證書往桌上一放，湊過去看屏幕。視網膜上，“天蛾”生成的月度分析報表正清晰展開：“u盤銷量占比42，利潤率35，為主要利潤來源；定製手機殼退貨率1.3，用戶複購率達28；更換耳機供應商後，質量投訴量下降80，售後成本降低67。”
他用指尖點了點報表裡“校園代理”一欄：“這步棋走對了。”五所高校的10個代理，像撒出去的網，把生意從線上撈到了線下。“他們負責3公裡內送貨上門，售後直接對接，抽成10。既解決了快遞慢的問題，又靠熟人關係打開了新市場——光周怡彤一個人，這個月就帶了8000多的銷售額。”
想起招代理時的光景，王鵬忍不住笑了。最初在食堂門口擺攤，貼出“校園代理招募”的海報，半天沒人搭理。路過的學生瞥一眼就走，有人還在背後嘀咕：“三個大一新生，能搞出啥名堂？彆是傳銷吧。”
是吳昊抱著筆記本，現場演示代理後台的操作，又承諾“首單提成當天結”，才留住了第一個報名的周怡彤。那姑娘是計算機係的學霸，不光自己賣貨，還幫著優化了代理下單的小程序，效率一下子提上去不少。
“天蛾”的預測彈窗突然跳出來，淡藍色的字體格外醒目：“雙十一促銷期11.111.11），數碼配件類目搜索量預計增長300，結合店鋪現有基礎與促銷策略，利潤可達60萬元以上。”
吳昊盯著那行字，心跳漏了一拍。他麵上不動聲色，指尖卻在桌下悄悄攥緊了拳頭——前世他跑外賣時，見過商家為了雙十一爆單忙到通宵，那時隻覺得熱鬨，如今才知道，這熱鬨裡藏著多大的能量。
“六萬算什麼。”他拍了拍王鵬的肩膀，打開網銀轉賬頁麵，“我先轉一萬四千四到你卡上，24的分成，一分不少。剩下的留作流動資金，備戰雙十一。
對了，給你爸媽寄點錢，這次拿到國家獎學金兩千塊再加上分紅掙的一萬塊錢，他們準高興。”
王鵬看著手機短信裡的到賬提醒，突然紅了眼眶。考上哈工大那天，他攥著錄取通知書在玉米地裡哭了半夜，既歡喜又發愁，學費是借全村人的，生活費更是沒著落。這半年來，他總躲著同學聚餐，連喜歡的女生遞來的奶茶都不敢接，就怕回不起禮。可現在，看著賬戶裡的數字，腰杆莫名就挺直了。
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表，轉眼就到了雙十一當天。
天還沒亮，商業街二樓的臨時辦公點就亮了燈。邵易陽搬來兩台訂單打印機和三張折疊桌。
吳昊把提前編好的回複話術文檔分發下去，林悅負責盯著客服窗口回複顧客；王鵬守著打單機，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眼睛盯著屏幕裡的訂單頁，時不時喊一句：“邵哥，膠帶沒了！”
“來了來了！”邵易陽抱著一卷寬膠帶跑過來，額頭上滲著汗。他下午臨時在校園論壇招了十個大學生打包員，讓店裡的老店員帶著培訓，學會了就先回去休息，淩晨四點再來接班。
下午提前訂的夜宵堆了半張桌子，咖啡、可樂、漢堡、披薩、炸雞、薯條，全是管飽的硬貨。
供貨商那邊更早就動起來了，二分之一的預售訂單提前發了過去，廠長親自盯著，打包發貨強度大，工人安排三班倒，倉庫的燈徹夜通明。淩晨零點一到，後台的訂單像潮水般湧來。“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急促的鼓點。王鵬盯著不斷上翻的付款頁，眼睛越睜越大，打單機“唰唰”吐出快遞單，很快堆成兩座小山，像兩條白色的哈達，在地板上蜿蜒鋪開。
“破五十單了！”林悅突然喊了一聲，聲音都在發顫。
“一百單！”
“五百單！”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商業街的路燈暈成一團團暖黃的光球。辦公點裡卻熱得像蒸籠，打包員們扯著膠帶，撕拉聲此起彼伏；邵易陽一邊核對訂單，一邊給廠家發消息催發貨，嗓子都乾冒煙了；吳昊拿著計算器，算著實時銷售額，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
天快亮時，訂單增速才慢下來。接班的員工開始上班，邵易陽騰出空統計了下，當天銷量突破8000單，銷售額直逼兩百萬。王鵬手裡拿著半個漢堡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後台更新的利潤數據，扣除成本和推廣費，純利已經過了百萬。他突然捂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是哭，是笑。
吳昊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雪花還在飄，卻像是在為他們慶賀。他想起半個月前在宿舍樓道裡，王鵬蹲在地上修舊電腦的樣子，想起第一次接到訂單時兩人手忙腳亂的模樣，忽然覺得，那些熬過的夜、受過的質疑，都在這一刻有了意義。
“天蛾，”他在心裡默念，“這隻是開始，對嗎？”
視網膜上，淡藍色的文字輕輕跳動：“是的，宿主。原始積累已基本準備完畢，新的征程即將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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