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暮色剛漫過窗欞，吳昊家的老房子就亮了起來。九盞紅燈籠在陽台的晾衣繩上串成一串，像糖葫蘆似的垂著，被屋裡透出的暖光映得通紅。母親李慧正踮著腳調整最後一盞燈籠的位置，棉衣下擺掃過窗台的綠蘿，葉片上的水珠晃了晃：“就得掛九盞，長長久久，圖個吉利。”
餐桌上早已擺好了元宵，白瓷碗裡堆著圓滾滾的白玉球。芝麻餡的泛著油光，花生餡的綴著碎果仁，還有吳昊特意從哈爾濱帶回來的巧克力餡，在沸水裡浮浮沉沉，像一群胖嘟嘟的小月亮。
“來，嘗嘗這個巧克力的。”吳昊用勺子給父母各舀了一個，自己也夾起一個，牙齒剛咬破糯米皮，溫熱的巧克力漿就湧了出來，甜絲絲的暖流順著喉嚨往下淌，“高詩琪說現在年輕人都愛這口，特意讓我給您二老帶的。”
父親吳建國抿了口白酒，臉頰泛起酡紅，忽然從懷裡掏出個牛皮紙信封，“嘩啦”一聲倒出幾張紙——是購房合同的複印件。他把紙在桌上鋪平，手指重重敲著上麵的麵積數字：“今天去廠裡辦手續，老王他們都圍過來看！說我家小子有出息，不光考上名牌大學，還能全款買一百二十五平的房子，比廠長家的還大出二十平！”
母親李慧笑著拍了他胳膊一下，圍裙上的麵粉簌簌往下掉：“喝兩杯就吹牛，也不怕孩子笑話。”嘴上嗔怪著，眼裡的笑意卻像浸了蜜，她夾了塊醬排骨放進吳昊碗裡，“以後做生意彆太拚，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最要緊。你看你這臉，比上次回家瘦了一圈。”
“媽，我這生意真不辛苦。”吳昊啃著排骨，把熬夜盯物流、跟供應商磨價格的事咽了回去，隻撿輕鬆的說，“就是在網上發發訂單，廠家直接幫忙發貨，我就管管後台，輕鬆著呢。”他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爸，您那個同事王叔，上次說也想換房，您沒跟他提東城的樓盤？”
“提了！可他頭搖得像撥浪鼓。”吳建國撇撇嘴，往嘴裡扔了顆花生，“說東城靠海邊都是荒地，太偏，還說我被銷售忽悠了，等著看我笑話呢。”
“隨他吧。”吳昊舀起一個芝麻餡元宵，糯米黏在嘴角，“過兩年他就知道了。”他想起“天蛾”掃描到的信息——王叔後來選了老城區的老破小，結果三年後那邊劃進了垃圾處理廠規劃區，房價跌了一半，每年職工家屬聚餐碰到，王叔都要拍著大腿後悔。
正說著，手機“叮咚、叮咚”響個不停。吳昊點開某寶店鋪後台，屏幕上瞬間跳出密密麻麻的好評，紅色的“好評”二字像小燈籠似的閃著：“手機殼圖案超可愛，摔了三次都沒裂”“客服小哥哥耐心解答，還送了鋼化膜，太貼心了”“比實體店便宜一半，以後就認準這家了”……
他一條一條翻看著，心裡像揣了個暖爐。當初做電商，不過是想多賺點錢改變生活，卻沒想到能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可。王鵬昨天還說，有個買家特意發了段小視頻，說買的無線耳機陪她熬過了考研的夜晚，現在考上了想再來買一個當紀念。
“外麵放煙花了！”李慧突然指著窗外。
吳昊抬頭望去，一串金紅的光焰“嘭”地炸開在夜空，像把星星撒進了墨色的綢緞。緊接著，更多煙花騰空而起，綠的像翡翠，紫的像葡萄，把半邊天都照亮了。光焰映在玻璃窗上，也映亮了餐桌上一家人的笑臉。
吳昊端起杯子，裡麵的橙汁泛著氣泡，跟父親的白酒杯輕輕碰了一下：“爸，媽，以後咱們家的日子，肯定像這煙花一樣，越來越紅火。”
“嗯！”吳建國用力點頭，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喉結滾動的聲響裡，藏著說不出的踏實。
夜色漸深，吳昊躺在床上，聽著隔壁客廳傳來父母的交談聲。母親在算裝修預算，說主臥要刷成淺米色，父親在旁邊搭話，說離交房還早呢，下半年我多爭取加班慢慢攢出來就是，要給陽台裝個晾衣架，沒事能曬曬被子。
吳昊躺在床上笑著閉上眼睛，窗外的煙花還在斷斷續續地綻放，照亮了他嘴角的弧度。這一世，他不僅要讓家人過上好日子，還要有足夠的能力，護他們一世安穩。
夜風吹過陽台，燈籠輕輕搖晃，影子投在牆上，像一群跳舞的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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