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指尖捏著那本泛黃封皮的《蛇吞象秘笈》,紙張邊緣泛著陳舊的毛邊,卻依舊難掩其珍貴。他將秘笈遞向褚祿山時,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顯然也知曉這本秘笈的分量。褚祿山本是斜倚在椅上,滿臉堆著慣有的笑意,可當目光觸及“蛇吞象秘笈”五個篆字時,那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眼珠子瞪得溜圓,仿佛要從眼眶裡跳出來。他慌忙起身,動作之大險些帶翻身下的木椅,雙手在衣襟上反複擦拭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秘笈,仿佛捧著的不是一本書,而是易碎的稀世珍寶。
褚祿山的手指輕輕拂過秘笈封麵,粗糙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紙張的紋理,他快速翻開幾頁,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跡上掃過,越看越是心驚,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可沒過多久,他的視線便從秘笈上移開,落在了徐鳳年的頭發上,原本激動的神情瞬間被擔憂取代,語氣也變得猶猶豫豫:“可是,世子啊,您這頭發怎麼全白了……”
那一頭白發在燭火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銀光,與徐鳳年年輕的臉龐形成鮮明對比,看著格外刺眼。褚祿山心中咯噔一下,他跟隨徐鳳年多年,從未見過世子這般模樣,一時間竟忘了手中的秘笈,滿心都是對徐鳳年的擔憂。
徐鳳年看著褚祿山眼中真切的關切,心中一暖。他知曉褚祿山看似粗獷,實則心思細膩,對徐家更是忠心耿耿,這份關心絕非假意。徐鳳年輕輕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緩緩開口:“頭發變白,是因為和第五貉一戰後,心境受損而導致的。”
話語落下,徐鳳年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與第五貉對戰的那段日子,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當時的慘烈場景。他心中清楚,褚祿山這麼久不回拂水房,定是受了父親徐驍的授意,留在自己身邊暗中保護。徐驍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可關於自己用六年陽壽換來斬殺第五貉的那關鍵一刀,徐鳳年卻隻字未提。他望著褚祿山擔憂的眼神,心中暗道:若是讓這些關心自己的人知道真相,他們定會自責不已,這份擔憂還是由自己一人承擔便好。
徐鳳年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門外,夜色中,一個背部有些佝僂、左腿微瘸的身影正靜靜佇立在那裡。看到那道身影,徐鳳年的眼神柔和了幾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對著褚祿山緩緩道來與第五貉的一戰。
“那時候,距離青鳥前往提兵山挑戰第五貉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徐鳳年的聲音帶著一絲回憶的沙啞,“當時我已經與徐北枳在返回北涼的路上,馬車行駛在蜿蜒的山道上,周圍是連綿的群山,草木蔥蘢。我和徐北枳坐在馬車裡,閒得無聊,便相互打趣逗樂。他總說我此次出行收獲寥寥,我便反駁他隻會紙上談兵,兩人你來我往,笑聲不斷,倒也驅散了旅途的枯燥。”
“可就在我們說笑間,我腦海中突然閃過青鳥的身影,想起她還在提兵山,心中頓時一緊。提兵山山主第五貉實力深不可測,青鳥雖槍法精湛,但畢竟是孤身前往,吉凶難料。我越想越不安,便立刻與徐北枳商量,想要改道前往提兵山。”
徐鳳年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了當時徐北枳的反應,嘴角微微上揚:“徐北枳聽了我的想法,沒有絲毫猶豫,很是輕鬆地便答應了。他說既然我擔心青鳥,那便去看看,反正返回北涼也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想來,幸好當時他爽快應允,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們剛決定改道,朝著提兵山的方向走了沒多久,遠處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掀開車簾一看,隻見一個穿著黑衣的探子正快馬加鞭朝我們趕來,那人臉上滿是焦急,馬鞭揮舞得飛快,馬蹄揚起陣陣塵土。”
“那探子見到我的馬車,更是加快了速度,待衝到近前,他翻身下馬,由於慣性險些摔倒,站穩後便急忙跑到馬車旁,氣喘籲籲地說:‘世子殿下,青鳥姑娘在提兵山身受重傷。’”
“聽到‘身受重傷’這四個字,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心中隻剩下焦急,根本來不及仔細詢問具體情況,便立刻轉頭對身邊的徐北枳說:‘橘子,我這邊先行一步,你在護衛守護下,慢慢前行,我們在提兵山彙合。’”
徐鳳年的語速漸漸加快,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急切:“說完這句話,我不等徐北枳答複,便急匆匆地走出馬車棚。身邊的護衛見我如此匆忙,連忙牽過一匹駿馬。我翻身上馬,甚至來不及調整坐姿,便猛夾馬腹,大喝一聲,馬兒吃痛,撒開四蹄,一路朝著提兵山的方向狂奔而去。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可我卻覺得速度還是太慢,心中隻想著快點趕到青鳥身邊。”
一路疾馳,徐鳳年不知道跑了多久,隻覺得胯下的駿馬已經氣喘籲籲,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可他依舊沒有停下,不斷揮舞著馬鞭,催促著馬兒前行。終於,遠處隱約出現了提兵山的輪廓,那山峰巍峨聳立,雲霧繚繞,看上去威嚴而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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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時的徐鳳年卻無心欣賞這山間美景,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當他靠近提兵山山腳時,遠遠便聽到了兵器碰撞的清脆聲響,還有沉悶的擊打聲。他心中一緊,策馬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很快,打鬥的場景便映入眼簾。隻見青鳥手持刹那槍,正與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激戰。那男子身著黑色勁裝,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正是提兵山山主第五貉。青鳥的身上沾滿了塵土和血跡,原本整潔的衣衫也變得破爛不堪,嘴角還殘留著淡淡的血漬,顯然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她的動作也變得有些遲緩,每一次揮舞刹那槍,都顯得格外吃力,明顯已經落了下風。
可即便如此,青鳥依舊沒有放棄,她緊咬著牙關,眼神堅定,手中的刹那槍依舊舞得虎虎生風,每一招都朝著第五貉的要害攻去。徐鳳年看到這一幕,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平日裡總是冷靜沉穩、做事乾脆利落的青鳥,竟然會落得如此境地。
徐鳳年勒住馬繩,在原地停下,目光緊緊盯著第五貉,心中對這個對手的實力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他深知第五貉的厲害,提兵山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宗門,它不僅有著宗門的武學傳承,還統轄著軍鎮,實力遠超一般的江湖門派。
北莽朝堂在柔然山脈設立了老槐、柔玄、雞露、高闕、武川五鎮,這五鎮共有近九萬的柔然鐵騎,個個驍勇善戰,戰鬥力極強。而提兵山山主第五貉,憑借著強大的實力和過人的手腕,被稱作柔然山脈的共主。在這五鎮之中,除了他直接管轄的柔玄軍鎮以外,老槐、武川兩鎮的統兵將領也都是出自提兵山,對他忠心耿耿。也就是說,第五貉手中掌握著至少三個軍鎮的軍隊,如此龐大的兵力,足以讓他在北莽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更值得一提的是,第五貉的女兒嫁給了北莽南庭重臣董卓,董卓手中率領著六萬豺狼兵馬,這支軍隊戰鬥力凶悍,在北莽軍中也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有了這層關係,第五貉在北莽朝堂的勢力更是如虎添翼。不僅如此,第五貉還曾在北莽女帝落難之時出手相救,這份恩情讓北莽女帝對他十分信任,甚至將他的女兒收為義女。
徐鳳年想到這些,心中愈發凝重。提兵山與北莽朝廷聯係如此緊密,又擁有如此強大的兵力,還能得到女帝的信任,可見第五貉絕非等閒之輩。而第五貉自身的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他已達到大指玄境巔峰,還掌握著“屈指叩長生”等絕世武學,傳聞他徒手可破飛劍劍陣,這樣的實力,在整個江湖中也是頂尖的存在。
徐鳳年的思緒繼續飄遠,回想起之前打探到的關於青鳥與第五貉對戰的緣由。當第五貉最初收到青鳥要挑戰他的消息時,臉上滿是不屑,根本沒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放在眼裡。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一時意氣用事罷了。
可當青鳥真的孤身一人出現在提兵山下,手持刹那槍,眼神堅定地要與他一戰時,第五貉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欽佩。他沒想到,一個女子竟然有如此勇氣,敢獨自挑戰自己這個提兵山山主。
於是,第五貉便決定出手迎戰。起初,他並未使出全力,隻是隨意地應對著青鳥的攻擊,想要看看這個女子究竟有何本事。可在對戰過程中,第五貉漸漸發現,青鳥的槍法極為霸道,每一招每一式都透著一股淩厲的氣勢,而且這槍法的風格,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就這樣,第五貉一直保留著實力,與青鳥大戰了三天三夜。在這三天三夜裡,兩人從山腳打到山腰,又從山腰打到山頂,周圍的樹木被攔腰斬斷,山石被打得粉碎,戰況極為激烈。而隨著戰鬥的持續,第五貉對青鳥槍法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直到某一刻,他猛然醒悟過來——這是前槍王王繡的槍道!
王繡的槍道以霸道淩厲著稱,在江湖上威名遠揚,第五貉早年也曾與王繡有過一麵之緣,對他的槍法印象深刻。如今青鳥使出的槍法,與王繡的槍道有著諸多相似之處,甚至在某些細節上,比王繡的槍法還要精妙幾分。
意識到這一點後,第五貉便停止了攻擊,眼神複雜地看著青鳥,開口問道:“你究竟是王繡之女,還是他的徒弟?”
青鳥聽到“王繡”這個名字,身體明顯一僵,握著刹那槍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王繡,這個既是她的父親,又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傷痛的人。當年,王繡為了追求槍道的極致,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這件事如同噩夢一般,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她從未想過要認這個父親,也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
麵對第五貉的追問,青鳥緊咬著嘴唇,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手中的刹那槍再次舉起,槍尖直指第五貉,用行動表明自己還要繼續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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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貉看著青鳥堅定的眼神,心中更加確定,眼前這個女子絕對與王繡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他盯著青鳥,陷入了沉思。王繡的槍道在江湖上獨樹一幟,若是能從青鳥身上探尋到王繡生前的槍法絕學,對自己的武學修為定然大有裨益。
想到這裡,第五貉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決定不再保留實力,要拿出真正的本事與青鳥對戰。可即便如此,青鳥憑借著精妙的槍法,依舊能夠與他打得有來有回,絲毫不落下風。第五貉心中不禁對青鳥更加刮目相看,同時也愈發想要將她擊敗,探尋王繡槍道的秘密。
就這樣,兩人又持續對戰了近兩個月。在這兩個月裡,青鳥憑借著頑強的意誌,一次次從困境中站起來,繼續與第五貉戰鬥。可畢竟雙方實力差距懸殊,再加上長時間的戰鬥讓她體力消耗巨大,最終,青鳥還是不敵第五貉,被打得身受重傷,隻能勉強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徐鳳年講到這裡,聲音漸漸低沉下來,眼神中滿是心疼與自責。若不是自己當時沒有及時趕到,青鳥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褚祿山在一旁聽著,臉上滿是憤怒,拳頭緊緊攥著,恨不得當時能在場,與徐鳳年一同對戰第五貉。
北莽柔然山脈南麓,秋風卷著枯葉在荒野上翻滾,空氣中彌漫著肅殺之氣。青鳥拄著刹那槍,單膝跪地,玄色衣袍上的血漬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每一次呼吸都讓她胸腔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第五貉手持玄鐵重劍,一步步逼近,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如同死神的倒計時,敲在青鳥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內力早已耗儘,手臂因長時間握槍而不停顫抖,視野也開始變得模糊。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舊倔強,死死盯著第五貉,不肯有半分退縮。隻是心底深處,卻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遺憾——若今日戰死於此,她再也見不到那個讓她牽掛的北涼世子徐鳳年了。
那個總愛裝作玩世不恭,卻會在她練槍受傷時默默遞上傷藥的世子;那個在她沉默時,會陪她靜立在北涼王府的廊下看雪的世子;那個早已悄悄占據她整顆心,讓她甘願舍棄一切去守護的世子。一想到再也無法見到他,青鳥的眼眶便微微泛紅,手中的刹那槍握得更緊了些。
第五貉見青鳥仍在頑抗,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手中玄鐵重劍高高揚起,凜冽的劍氣瞬間籠罩住青鳥,“既然你不肯屈服,那便去死吧!”重劍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青鳥的天靈蓋狠狠劈下。
青鳥閉上雙眼,心中默念著徐鳳年的名字,準備坦然迎接死亡。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光如閃電般劃破長空,“鐺”的一聲巨響,震得周圍的落葉都簌簌作響。青鳥隻覺耳邊傳來一陣嗡鳴,她猛地睜開眼,隻見一柄造型精致、寒光逼人的刀,正穩穩架住了第五貉的玄鐵重劍。
那刀身泛著冷冽的銀光,刀柄上雕刻的花紋她再熟悉不過——那是白狐兒臉南宮仆射的佩劍“春雷”!青鳥的心臟驟然狂跳,眼中瞬間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順著春雷刀望去,遠處一道白色身影正騎著白馬疾馳而來,馬蹄揚起陣陣塵土,如同一道白色流星,迅速靠近。
是世子!青鳥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她看著那襲白衣越來越近,看著徐鳳年那張熟悉的臉龐在視野中逐漸清晰,一時間竟忘了呼吸,所有的恐懼與絕望,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第五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在原地,他沒想到竟有人敢半路阻攔自己,更沒想到此人還能接下自己的全力一擊。就在他發愣的瞬間,徐鳳年已策馬衝到青鳥身旁,左手一把將她穩穩拉上馬背,讓她坐在自己懷中。
徐鳳年緊緊抱著青鳥,感受著懷中人體溫的同時,也察覺到她身體的虛弱。他之前因誤飲龍樹聖僧的血,僥幸踏入金剛境,可也隻是初入門檻,內力根基尚不穩定,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而第五貉乃是大指玄境巔峰的強者,“屈指叩長生”的神通更是能徒手可破飛劍劍陣,實力深不可測。
徐鳳年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若是與第五貉正麵硬剛,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僅救不了青鳥,反而會白白送命。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帶著青鳥儘快逃離這裡,返回北涼再做打算。
“抓緊我。”徐鳳年在青鳥耳邊輕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青鳥乖巧地點點頭,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滿是安心。
徐鳳年猛夾馬腹,口中發出一聲低喝,白馬吃痛,撒開四蹄,朝著北涼的方向疾馳而去。風在耳邊呼嘯,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徐鳳年低頭看著懷中的青鳥,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種獨特的、讓他心安的味道。他多想停下來,好好檢查青鳥的傷勢,好好安慰她幾句,可身後第五貉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讓他不敢有絲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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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貉反應過來後,看著徐鳳年和青鳥遠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瞬間爆發。他本以為能從青鳥口中套出王繡槍道的秘訣,沒想到眼看就要到手的“寶物”,竟被人半路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