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麻木地轉過身,朝著兵痞指的那片倒塌房屋的廢墟,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去。他的腦子空蕩蕩的,隻有“肉湯”和“柴火”這兩個詞在機械地回蕩。饑餓像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胃,讓他對其他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他走過空地邊緣,目光無意識地掃過一堆用破草席和碎布勉強遮蓋的“雜物”。一陣寒風恰好吹過,掀起了草席的一角。
狗娃的腳步猛地釘在了原地。
草席下露出的,不是什麼木頭或磚塊。那是一條蒼白浮腫的人腿,腳踝處有明顯的刀砍痕跡,斷口猙獰。旁邊,是一隻僵硬扭曲的手,指甲縫裡塞滿了黑泥。再旁邊,是半截軀乾,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蠟黃色。
不是一具完整的屍體,而是被分割開的、不同人的殘肢斷臂,像丟棄垃圾一樣胡亂堆在一起。
那一瞬間,狗娃空洞的雙眼驟然收縮。空氣中那股詭異的肉香,鍋裡翻滾的“湯”,兵痞們貪婪的眼神,還有眼前這堆冰冷的殘肢……所有線索像破碎的鏡子猛地拚湊在一起,映照出一個無比清晰、無比恐怖的真相!
那口鍋裡煮的,根本不是什麼牲畜的肉!
“嘔——!”
一股無法抑製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強烈惡心感,如同火山噴發般從胃裡直衝喉嚨!狗娃猛地彎下腰,劇烈地乾嘔起來。他肚子裡早已空空如也,隻能吐出一些酸澀的苦水和膽汁,嗆得他眼淚直流,瘦小的身體痙攣般顫抖著,幾乎要癱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立刻引起了那群兵痞和暴民的注意。
先是一陣死寂,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看那小崽子!吐了!”
“媽的,沒用的東西!這就嚇尿了?”
“肯定是聞到味兒,饞吐了!哈哈哈!”
那個滿臉橫肉的兵痞也笑得前仰後合,用臟兮兮的袖子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這時,他旁邊一個臉上有麻子、眼神更顯凶狠的傷兵不耐煩地啐了一口,罵道:“操!屁事真多!老大,跟這廢物囉嗦什麼?”他用下巴惡狠狠地指了指還在乾嘔的狗娃,眼中閃過貪婪的光,“現成擺著的‘兩腳羊’,雖然瘦得沒二兩肉,剝皮放血,處理乾淨了,剁巴剁巴,不也能湊合幾碗湯?何必費勁讓他去找柴火!”
最初那個喊話的兵痞頭子聞言,止住了笑聲,摸了摸下巴,渾濁的眼睛在狗娃和那堆殘肢之間來回掃了掃,似乎覺得同伴說得有道理。在這鬼地方,任何能入口的東西都不能浪費。
他不再看狗娃嘔吐的狼狽相,轉而提高了嗓門,衝著狗娃喊道:“喂!小崽子!聽見沒?彆他媽吐了!柴火不用你找了!”
狗娃還在不受控製地乾咳,身體一抽一抽的。
兵痞頭子咧著嘴,伸手指了指空地另一側,一具相對完整、尚未被肢解的成年男性屍體。那屍體仰麵躺著,臉色青紫,眼睛圓睜,充滿了死前的恐懼。
“你!過去!”兵痞頭子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把那具‘兩腳羊’給老子拖到這邊來!再把皮剝了,內臟掏乾淨!手腳利索點!弄好了,等下真賞你口湯喝!”
寒風卷過死寂的市集,帶著鍋裡的肉香和屍堆的腐臭。狗娃僵在原地,嘔吐帶來的生理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著那具被稱為“兩腳羊”的屍體,又看了看那群盯著他、如同盯著下一頓餐食的兵痞,瘦小的身軀在風中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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