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惡性疙瘩瘟!咳黑血!這在缺乏有效防疫手段的時代,無異於閻王爺的催命符!沒人不怕!尤其看著陸輕塵那副淒慘無比的樣子,更是令人頭皮發麻!
“差爺開恩!求差爺開條路吧!讓我送他出城!留在城裡……萬一……萬一傳開了……”白芷聲淚俱下,苦苦哀求,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為了救病危親哥而走投無路的可憐女子。
為首的官差眉頭緊鎖,厭惡地看了一眼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隨時會斷氣的陸輕塵,又看看哭得無比淒慘、戴著“口罩”的白芷。
“路引!身份文書呢?拿來看看!”另一個稍微鎮定點的官差,強忍著不適喝道,手已經按在了腰刀上,保持著警惕的距離。
白芷連忙從懷裡摸出早就準備好兩張皺巴巴、蓋著模糊印章的身份路引遞過去,泣不成聲:“在這……在這……差爺您看……我們是良民啊……”
官差頭領屏住呼吸,用兩根手指極其嫌棄地、遠遠地捏著路引一角,草草瞄了一眼。上麵寫著“兄妹關係”、“南邊受災”、“求醫路過”等,和他此刻見到的情況基本吻合。他沒耐心細看,隻想趕快把這瘟神送走。
他皺著眉,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貼在旁邊牆上的通緝令,又再次仔細審視著眼前這個滿臉惡瘡、劇烈咳嗽、連腰都直不起來的“病人”。海捕文書上的陸輕塵,畫像雖然粗糙,但能看出一個年輕、機靈甚至有點陽光的輪廓,絕不是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可那五百兩賞銀……像個小鉤子,在他心裡撓了一下。
陸輕塵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咳嗽聲因為緊張而停頓了一瞬,白芷立刻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胳膊,疼得他悶哼一聲,隨即爆發出更凶猛的咳嗽和痛苦呻吟。
官差頭領的目光在通緝令畫像和眼前這個形如枯槁的“病人”之間反複掃視,臉上充滿了糾結和狐疑。眼前的人,身形似乎有點像?但臉……完全是兩個人!那股子垂死和病氣,更是做不得假。
最終,對瘟疫的恐懼和對眼前這個人狀態的判斷,壓倒了對巨額賞金的貪念。何況,真要是畫上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子,怎麼可能變成這副德行?還主動出現在官差麵前?
“走走走!趕緊滾!”官差頭領極其不耐煩地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彆死在這兒!晦氣東西!出去以後找個地方埋了,彆禍害人!”
“謝謝差爺!謝謝差爺大恩!”白芷如蒙大赦,連連作揖,然後幾乎是架起依舊“咳”得渾身癱軟的陸輕塵,低著頭,快步穿過讓開道路的官差們,彙入了街上同樣對他們避之不及、紛紛讓開一大片空地的人群。
兩人走出不遠,還能聽到身後官差如釋重負的罵罵咧咧和驅趕圍觀人群的聲音。
直到拐過街角,徹底脫離了官差的視線,兩人緊繃的心弦才稍微鬆弛一點。陸輕塵腿一軟,差點摔倒,全靠白芷撐著。
“彆停!”白芷的聲音低沉而急促,透過遮掩的麵巾傳來,“還沒出城,危險還在!繼續保持樣子!往城門走!”
陸輕塵強打起精神,在臉上“膿瘡”的掩護下,依舊佝僂著,發出低低的、壓抑不住的咳嗽聲。白芷“攙扶”著他,步履“蹣跚”地彙入出城的人流。
城門在望,但盤查依舊嚴格。等待出城的隊伍排得老長,官兵拿著通緝令畫像,對著每個看起來可疑的年輕男子仔細比照。
終於,輪到他們。
一個年輕兵丁拿著畫像走了過來,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包裹著頭巾、不斷咳嗽的陸輕塵。
“哪裡人?乾什麼去?”兵丁喝問。
白芷連忙上前,又拿出了那張路引,帶著哭腔重複了一遍“病危兄長”、“求醫出城”、“傳染惡疾”的說辭。
兵丁皺眉,仔細對照著畫像。畫像上的陸輕塵,眼神靈動,和眼前這個腫脹醜陋、病氣沉沉、眼神渾濁渙散的人,實在難以聯係起來。
他湊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但立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苦澀的草藥混合味道,配上陸輕塵那張猙獰的臉,嚇得他又趕緊後退一步。
就在此時,陸輕塵似乎被問話驚擾,猛地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烈咳嗽,身體劇烈抖動,甚至歪向兵丁的方向。
兵丁“媽呀”一聲,如同見了鬼,猛地向後跳開,手中的通緝令畫像差點掉地上,臉上全是被惡疾傳染的驚恐和嫌棄!
“開閘!快放他們出去!快放他們出去!!”兵丁幾乎是尖叫著對城門口的同伴喊道,唯恐避之不及。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白芷“千恩萬謝”,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陸輕塵拽出了城門。
當那扇象征京城禁錮的厚重大門在身後緩緩合攏時,城外略顯荒涼的空氣和自由的恐懼一同湧來。陸輕塵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全身。
就在他以為徹底安全了的時候,城樓上,一個一直冷眼旁觀的小軍官,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眉頭卻緊緊鎖了起來。他手裡摩挲著一張通緝令的抄本,目光死死盯著那個佝僂的“病人”奔跑時那特有的、極其敏捷的背影輪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消除的疑雲。
喜歡浮世離歌請大家收藏:()浮世離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