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廢棄莊園的主屋裡,空氣凝重。鐵心躺在乾草鋪上,臉色灰敗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白芷剛為他換完藥,新的繃帶很快又被肩頭滲出的黑血浸透。她試了各種解毒藥方,但混合了“血金丹”殘渣的毒性異常頑固,隻能勉強壓製。
狗娃蜷縮在角落,小臉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鐵心,生怕那微弱的呼吸突然停止。白芷疲憊地靠在牆邊,幾乎要支撐不住。
就在這死寂之中,鐵心緊蹙的眉頭忽然動了一下。極其輕微,卻讓一直守著的白芷和狗娃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中沉浮。墨言被巨石淹沒時最後的眼神,陸輕塵急切的麵容,蘇嫣然絕望的呼喊,還有無數在工坊中扭曲的麵孔……這些破碎的畫麵和聲音交織在一起,像無數隻手將他拖向深淵。
忽然,一個清晰無比的聲音穿透了所有混沌,像驚雷般炸響在他腦海深處——是墨言的聲音,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焦灼:“鐵心……起來!他們需要你!快!”
鐵心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劇烈地轉動起來!他仿佛看到墨言站在一片火光中,朝他伸出手,身後是趙天佑被圍、陸輕塵血戰的景象!
不!不能倒下!
一股近乎本能的、強橫無匹的求生意誌,如同火山噴發般從他瀕臨枯竭的身體深處湧出!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沉重無比的眼瞼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線刺入眼簾,他看到了白芷和狗娃湊近的、充滿震驚與擔憂的臉。
“鐵……鐵心大哥?!”白芷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鐵心的目光渙散了片刻,才艱難地聚焦。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隻能用力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清醒著。他轉動眼珠,看向窗外依舊昏暗的天色,又看向屋內——除了白芷和狗娃,空無一人。
趙天佑不在,陸輕塵不在,蘇嫣然也不在。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他用儘力氣,從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他們……哪……去了?”
白芷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圈一紅,語速極快地低聲說道:“工坊……天佑去聯絡禦史……輕塵和嫣然去燒工坊了……但禁軍出動了,情況很危險……”
鐵心的瞳孔驟然收縮!儘管意識還未完全清晰,但戰場統帥的本能讓他立刻意識到了局勢的凶險!分散行動,麵對禁軍,這是絕境!
他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喘息,目光猛地轉向角落裡的狗娃,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指向自己之前存放物品的角落,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偽裝成普通竹筒的信號焰火。
狗娃機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飛快地跑過去將竹筒拿來。
鐵心看著狗娃,用眼神示意窗外,又努力做出一個“發射”的口型。
白芷明白了:“你要召集援軍?”
鐵心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眼神焦灼而決絕。
狗娃不再猶豫,拿著竹筒跑到窗邊,按照鐵心之前教過的方法,用力拉下了引信。
“咻——嘭!”
那枚特製的三色信號彈拖著尾焰衝上黎明前的天空,炸開醒目的螺旋花紋。
信號發出後,鐵心仿佛耗儘了剛剛凝聚起的所有力氣,身體一軟,但眼神卻死死盯著白芷,嘴唇翕動,用儘最後的意誌吐出幾個字:“還……有……人……動……”
白芷立刻點頭,對狗娃說:“快去!告訴外麵留守的義軍弟兄,按第二套方案,全力接應城裡的人!”
狗娃應聲飛奔而出。
屋內,鐵心聽到白芷的安排,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放心神色。但他隨即又掙紮著,試圖用胳膊支撐起身體,目光掃視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
“我的……劍……”他嘶啞地低語,手臂顫抖著想要抬起。
“你彆動!”白芷急忙按住他,“傷口會裂開的!”
然而鐵心仿佛沒有聽見,執拗地想要起身。他肩膀剛一用力,劇痛瞬間襲來,剛剛換上的繃帶瞬間被湧出的鮮血徹底染紅。他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再次重重地倒回乾草鋪上,失去了意識。
窗外,遙遠的京城方向,隱約傳來了新的喊殺聲。希望的火種已經點燃,但點燃它的人,卻再次陷入了生死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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