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頭的了望塔上，新掛起了報警用的銅鑼。城牆外側的壕溝挖深了，削尖的木樁斜插在溝沿。護衛隊的操練聲變得更加急促，帶著實戰的殺氣。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感。
派出去的探子，像受驚的麻雀，陸續飛了回來。帶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讓人心驚。
最先回來的探子，衣衫被荊棘劃破，滿臉塵土，衝進四海商行大堂時幾乎站立不穩。“東家！北邊……北邊王節度使的營地方向，煙塵很大！能看到成隊的騎兵在調動，往邊境方向靠！”
沒過兩天，另一個從東麵繞路回來的探子，帶來了更壞的消息：“李……李都統的人馬也在動！而且，小的躲在樹林裡，親眼看到有打著王字旗號的傳令兵，進了李都統的大營！”
消息像冷水潑進熱油鍋，在蓉州高層炸開了。龍土司臉色鐵青：“王扒皮和李瘸子要聯手？這兩個老對頭，什麼時候穿一條褲子了？”
趙天佑立刻召集龍土司和幾位將領，在掛滿地圖的議事廳裡分析局勢。地圖上，代表王、李兩股軍閥的紅色標記，像兩隻毒蠍的鉗子，一北一東，夾住了蓉州這片小小的綠色區域。
“他們地盤今年遭了旱災和蝗災，糧食欠收是肯定的。”一位老成持重的將領指著地圖上的標記，“之前劫我們的商隊，怕是既想搶糧，也是試探我們的虛實。現在看我們加強了防備，硬搶代價大，乾脆聯合起來，想一口吞了我們！”
另一個年輕氣盛的將領一拳砸在桌子上：“欺人太甚！真當我們是軟柿子？”
龍土司卻比較冷靜，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王扒皮有三千多能戰之兵，李瘸子也有兩千多。兩家合起來，超過五千。我們滿打滿算，能拉上戰場的，不到兩千。硬拚，肯定吃虧。”
議事廳裡沉默下來，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實力的差距，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這時，最後一名派往最遠方向的探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帶來了最關鍵的情報：“確認了！王、李兩部確實在聯合集結！他們的糧草營地空虛得很，不少士兵麵有菜色。他們……他們是真的急紅眼了，就是衝著我們的存糧來的！”
所有的猜測都被證實了。威脅不再是可能，而是正在逼近的現實。
趙天佑沒有說話，他默默站起身，走出了沉悶的議事廳，獨自登上了北麵的城牆。夕陽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血色。極目遠眺，在北方地平線的儘頭，似乎能看到隱隱約約揚起的塵土，那是大軍行動時無法掩蓋的痕跡。
風吹起他的衣角，帶著深秋的寒意。他扶著冰冷的牆垛，望著那片逐漸被暮色吞噬的遠方，沉默了許久，最終，用一種近乎歎息的、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這亂世，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城牆下，蓉州城華燈初上，炊煙嫋嫋，一片短暫的安寧景象，卻不知還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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