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那份看似榮寵至極、實則暗含猜忌的封賞詔書,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北疆將士心中因大勝而燃起的熊熊烈火,也徹底澆冷了楊延昭心中對汴梁最後的一絲溫存。定州城表麵的喧囂與慶賀之下,一股壓抑的暗流在軍中高層無聲地蔓延。
宣撫使司後堂,門窗緊閉,僅有核心數人在場。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朝廷……這是把我們當成藩鎮來防了!”楊延嗣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因憤怒而沙啞,“中書令?嗬,好大的名頭!卻將六哥死死按在這北疆苦寒之地!他們難道忘了,是誰兩次三番擋住了耶律休哥,保住了他們的太平江山?!”
焦讚緊握著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悶聲道:“太尉,弟兄們心裡都憋著一股火!王超、林特那兩條老狗還在城裡礙眼,如今朝廷又行此鳥儘弓藏之舉,這口氣,末將咽不下!”
就連一向最為沉穩的楊延光,此刻也是麵色鐵青,沉聲道:“六郎,朝廷猜忌至此,日後恐怕處處掣肘。糧餉、兵員、乃至臨陣指揮,若汴梁一道旨意下來,我們該如何自處?難道真要坐以待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楊延昭身上。這位剛剛創造了軍事奇跡的統帥,此刻麵臨的,是比耶律休哥更加複雜和凶險的局麵。
楊延昭負手立於北疆輿圖前,久久凝視著那片他用鮮血和智慧守護的土地。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卻仿佛承載了千鈞重負。良久,他才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隻有一種看透世事的冰冷平靜。
“咽不下?那就把這口氣,化作夯實根基的力量。”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朝廷既然視我們為藩鎮,那我們……便要做好一個‘藩鎮’該做的事。”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
“六哥,你的意思是……”楊延嗣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意思是,”楊延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眾人,“從今日起,北疆之事,當以保全自身、穩固防務為第一要務。對朝廷,麵上恭謹如常,該上奏上奏,該請功請功,但涉及軍權、財權、人事任免等核心利益,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他走到沙盤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定州的位置:“此地,將是我們的根本。我們要讓定州,讓整個河北西路,變成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鐵桶!”
“第一,軍權!”楊延昭斬釘截鐵,“王超安插的人,能拉攏的拉攏,不能拉攏的,尋個由頭,或明升暗降,或調任閒職,逐步清理出去!各級將領的升遷獎懲,必須由宣撫使司最終裁定!中樞若有異議,便以‘邊情緊急,需便宜行事’為由頂回去!至於林特……”
他冷哼一聲:“火器工坊的核心,絕不能放手。他要看賬目,給他看;他要物料,足量供應。但核心的提純車間和配比工藝,以‘工藝不穩,恐生巨禍’為由,繼續嚴密封鎖。必要時,可以製造一些‘意外’,讓他知難而退。”
“第二,財權與糧餉!”楊延昭繼續道,“北疆曆經戰火,民生凋敝,朝廷撥付的錢糧本就時常拖欠、克扣。我們不能坐等!要鼓勵屯田,興修水利,由軍中出麵,組織傷殘老兵及軍屬墾荒,收獲之糧,部分補充軍需,部分儲備起來。與北疆本地大商戶合作,由其墊付部分軍資,我們則以邊境榷場之利、或未來戰利品份額作為回報。總之,要逐步減少對朝廷糧餉的絕對依賴!”
“第三,人心!”楊延昭目光深遠,“厚待將士,撫恤傷亡,務必讓士卒歸心。整頓吏治,清除貪腐,安撫流民,興辦義學……我們要讓北疆的百姓知道,能保護他們、給他們帶來安寧生活的,是我們,而不是遠在汴梁的朝廷!”
這一條條、一款款,皆是立足於北疆本土,旨在鞏固自身實力,隱隱帶有割據自保色彩的策略。楊延昭說得清晰明白,顯然已深思熟慮。
楊延光深吸一口氣,眼中雖有憂色,但更多的是決然:“六郎所言,雖是無奈之舉,卻也是眼下唯一的自保之道。隻是……如此一來,與朝廷的裂痕,恐怕再難彌合。”
“裂痕早已存在,非我輩所願,而是朝廷逼我等如此。”楊延昭語氣淡漠,“若朝廷真心托付,我楊延昭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然,彼既以猜忌待我,我又何必以赤誠奉之?保全此身,保全北疆,方是對追隨我們的將士和百姓最大的負責!”
他看向楊洪:“‘銳眼司’和‘聽風’要進一步加強,不僅要盯著遼國,汴梁的風吹草動,也要密切關注。我們要知道,朝廷下一步,會如何出招。”
“屬下明白!”楊洪肅然領命。
“至於王超和林特……”楊延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們若識相,便讓他們做個泥塑菩薩,大家相安無事。若他們還不安分……這北疆天高皇帝遠,出點什麼‘意外’,也是難免的。”
話語中的寒意,讓在場眾人都心中一凜。他們知道,經此一事,楊延昭已經徹底拋棄了對朝廷的幻想,準備以更加鐵腕和務實的手段,來經營這片屬於他的“根基”。
策略既定,整個北疆的軍政體係,在楊延昭的意誌下,開始以一種更加內斂而高效的方式運轉起來。表麵上,一切依舊遵從朝廷法度,楊延昭對王超、林特依舊保持著表麵的客氣,定期的軍報、奏章也一如既往。但在水麵之下,權力的觸角正在悄然收緊,資源的整合在加速進行,一道無形的、以楊延昭為核心的壁壘,正在北疆緩緩築起。
裂痕已然深種,根基正在夯實。未來的北疆,將不再僅僅是抵禦外虜的屏障,更可能成為一個擁有高度自主權的龐然大物。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遠在汴梁的皇帝,此刻或許還在為自己的“製衡之術”而沾沾自喜,渾然不知自己正將一位國之乾城,一步步推向了帝國的對立麵。
北疆的風,帶著塞外的寒涼,吹過定州城頭獵獵作響的“楊”字大旗,也吹動著天下大勢,走向一個更加撲朔迷離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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