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在返程途中便已得知朝廷決議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先於正式的聖旨,在定州乃至整個北疆高層迅速傳開。儘管楊延昭嚴令不得擴散,但那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依舊不可避免地籠罩了整個定州城。
軍中將領人心浮動,尤其是那些跟隨楊延昭出生入死、被視為其嫡係的軍官,更是憂心忡忡,憤懣難平。市井坊間,流言蜚語也開始悄然傳播,百姓們對於這位保境安民的楊太尉即將離任,普遍感到不安與惋惜。
當楊延昭率領著略顯疲憊卻軍容不減的奔襲部隊返回定州時,受到的迎接場麵,與以往凱旋時的熱烈狂歡截然不同。城門內外,聚集了大量的軍民,他們沉默地看著隊伍入城,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敬仰,有不舍,有擔憂,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同情。
楊延昭端坐馬上,麵色平靜地向道路兩旁的軍民微微頷首,並未多言,徑直返回了宣撫使司。
前腳剛踏入節堂,後腳王超與趙稹便聯袂而至。兩人的神色也是各異。王超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近乎勝利者的矜持與謹慎,而趙稹則依舊是那副古板嚴肅的模樣,隻是眼神深處,多了一絲如釋重負和即將行使權力的躍躍欲試。
“楊太尉樞密),辛苦了。”王超率先開口,語氣還算客氣,但那“樞密”的稱呼,已是在提醒楊延昭身份的改變。
趙稹則直接得多,他手持一份剛剛收到的、來自樞密院的正式行文,沉聲道:“楊樞密,朝廷旨意已明。北疆宣撫使司即日裁撤,一應軍政事務,暫由本官與王都部署共同署理。這是樞密院的行文,請楊樞密過目,並即刻辦理交接。”
他沒有給楊延昭任何喘息的機會,直接拿出了程序文件。
楊延昭接過行文,掃了一眼,內容與密信所言無異。他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將行文放在一旁,淡淡道:“二位大人放心,延昭既奉詔命,自當遵從。交接事宜,會儘快辦理。”
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二人:“然,北疆防務,關乎國家安危,非同小可。耶律休哥新敗,其心不甘,隨時可能卷土重來。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在朝廷新任主帥到任之前,軍中一應事務,暫由舍弟楊延光、以及將領焦讚、楊洪等人共同負責,維持舊製,以確保防務穩定,不至生亂。此乃權宜之計,亦是職責所在,還望二位大人體諒,勿要插手軍務,以免引發不必要的動蕩。”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既承認了朝廷的任命,又明確劃定了界限——政務、財政你們可以接管,但軍權,必須由我的人暫代,這是底線!
王超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趙稹卻搶先一步,板著臉道:“楊樞密,此言差矣!既由我等署理北疆事務,軍政自然一體,豈能分割?軍中事務,亦當由我等共同商議決斷,方合朝廷法度!”
他試圖抓住這個機會,將手伸進軍隊。
楊延昭眼神一冷,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趙宣撫!軍務非同兒戲,豈是外行人可以指手畫腳?耶律休哥的鐵騎,不會跟你講什麼朝廷法度!若因胡亂指揮導致防線崩潰,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還是說,趙宣撫自覺用兵之能,已遠超耶律休哥,可以確保北疆萬無一失?!”
他這話已是相當不客氣,直接點明了趙稹不懂軍事,強行插手隻會壞事。
趙稹被噎得麵紅耳赤,他一個文人,哪裡敢接這個話茬?隻能強辯道:“本官……本官自有分寸!但製度不可廢!”
“製度是為了保境安民,而非掣肘邊防!”楊延昭毫不退讓,“在此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若二位大人一意孤行,非要擾亂軍務,導致北疆生變,休怪楊某在離任之前,先行上奏朝廷,參二位一個‘擾亂邊防、居心叵測’之罪!”
圖窮匕見!楊延昭直接發出了威脅。以他如今雖然被免職但餘威猶在的地位,若真上這麼一道奏章,王超和趙稹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王超見狀,知道在軍權問題上,他們根本無力與楊延昭抗衡,強行逼迫隻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引發兵變。他連忙打圓場道:“楊樞密息怒,趙宣撫也是為國事著想。既然樞密已有妥善安排,為確保北疆穩定,軍中事務,便暫依樞密之意,由楊延光將軍等人負責便是。我等主要精力,當放在政務與後勤保障上。”
他拉了拉趙稹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爭。
趙稹雖然不甘,但也知道輕重,隻得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初步的交鋒,楊延昭憑借其多年積累的威望和強硬的態度,勉強守住了軍隊的底線。
接下來的幾日,定州城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忙碌之中。楊延昭開始辦理交接,將宣撫使司的印信、文書檔案、錢糧賬目等,一一清點,移交給王超和趙稹派來的屬官。整個過程,公開透明,有條不紊,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在水麵之下,暗流湧動得更加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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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延昭秘密召見了楊延光、焦讚、楊洪等所有核心將領,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密談。
“我走之後,北疆就交給你們了。”楊延昭神色凝重,“三哥,你性格沉穩,由你總攬全局,但遇軍事,多與延嗣、焦讚商議。延嗣,你勇猛有餘,但需收斂脾氣,遇事多聽三哥和焦讚的意見,不可莽撞!焦讚,你心思縝密,跳蕩營和日常防務,你要多費心。楊洪,‘銳眼司’和‘星火營’是我們的根本,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要牢牢掌握,同時,汴梁和遼國那邊的動靜,一刻也不能放鬆!”
他事無巨細,一一叮囑,仿佛在安排後事。
“六郎太尉),你放心!隻要我們在,北疆就亂不了!”眾人紛紛表態,語氣堅定。
“此外,”楊延昭壓低了聲音,“我已通過寇相,以及一些故舊關係,在汴梁做了一些安排。我此去,未必就是絕路。朝廷中,也並非全是王欽若之流。你們在此穩住陣腳,便是對我最大的支持。若……若汴梁那邊真的不顧大局,欲行鳥儘弓藏之舉……”
他眼中寒光一閃,沒有再說下去,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未儘之語——那就是最後不得已的退路!
與此同時,王超和趙稹也在加緊接管權力,安插親信,試圖儘快掌控北疆的局麵。而汴梁城中,因楊延昭奉詔而產生的政治博弈,也進入了白熱化。寇準等人據理力爭,試圖挽回局麵,至少保證楊延昭入京後的安全;而王欽若一黨則步步緊逼,羅織罪名,企圖將楊延昭徹底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風雨欲來,黑雲壓城。定州城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吸引著來自各方的目光和力量。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那最終時刻的來臨,等待著那道正式聖旨的到來,也等待著楊延昭離開北疆後,這片土地乃至整個天下的命運,將走向何方。
楊延昭站在宣撫使司的閣樓上,最後一次眺望著這片他守護了多年、浸透了他和無數將士心血的土地。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帶著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與蒼涼。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又一個階段,即將結束。而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禍,是生是死,唯有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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