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那聲泣血的質問,如同驚雷劈開了寢殿內凝固的罪惡。
許褚按在刀柄上的手劇烈顫抖,銅鈴般的虎目死死盯著病榻上痛苦掙紮的曹操。
那張枯槁臉上流露出的失望與悲涼,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被權欲暫時蒙蔽的忠魂之上。
“啊——!”許褚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巨大的身軀猛地一橫,竟擋在了曹丕與曹操之間!
他雖未拔刀指向曹丕,但這無聲的阻攔,已是立場鮮明的表態。
曹丕端著藥碗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偽善瞬間被猙獰取代。
他萬萬沒想到,在這最後關頭,竟是這個被自己視為莽夫的虎癡,被曹植幾句話喚醒了深埋的忠誠!
“許仲康!你要造反嗎?!”曹丕厲聲嘶吼,眼中殺機畢露。
“給我拿下曹植!將這禍亂宮闈的逆賊拿下!”他試圖強行越過許褚。
“世子!”許褚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魏王尚在!未奉王命,末將恕難從命!請世子放下藥碗!”
他龐大的身軀如同鐵塔,徹底封死了曹丕靠近曹操的路徑。
殿內其他虎衛,一部分是許褚死忠,下意識地跟隨統領;另一部分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不知所措。
“你……!”曹丕氣得渾身發抖,眼看功虧一簣,心中邪火直衝頂門。
他猛地將手中藥碗狠狠摔在地上!黑色的藥汁四濺,在地毯上洇開一片不祥的汙漬。
“好!好一個忠肝義膽的許仲康!好一個巧舌如簧的曹子建!”
他怨毒的目光掃過許褚和曹植,最後落在床榻上急促喘息、眼神卻透出一絲複雜慰藉的曹操臉上。
“父王!你看到了?這就是你的好兒子,你的好將軍!他們聯手,是要逼死兒臣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和兵甲碰撞聲!
陳群帶著一隊甲士部分是陳群能調動的宮中衛隊,部分是曹丕安插的親信)衝了進來。
他手中捧著一卷剛剛“完成”的“遺詔”,看到殿內劍拔弩張的場麵,臉色瞬間煞白。
“陳長文!你來得正好!”曹丕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曹植和許褚,“曹植、許褚意圖謀反,挾持魏王!速速與我拿下此二獠,宣讀父王遺詔!”
陳群何等精明,一看曹操還睜著眼,許褚明顯護駕,曹丕手中藥碗已碎,便知弑父嫁禍之計已然敗露。
他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曹丕已失道義,事不可為!若強行助他,必成弑君幫凶,遺臭萬年!為今之計……
“世子息怒!”陳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舉手中“遺詔”,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
“魏王……魏王龍體欠安,此詔……此詔乃臣……臣憂心如焚,恐社稷無主,鬥膽……鬥膽揣摩王意所擬,尚未……尚未得魏王朱批用印!實不敢僭越宣讀!”
他巧妙地暗示這詔書無效,將自己摘了出來,同時將燙手山芋丟回給曹丕。
“陳群!你……!”曹丕目眥欲裂,幾乎要吐血。他最後的倚仗,竟在關鍵時刻倒戈!
床榻上的曹操,渾濁的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清明與決絕。
他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枯槁的手指,顫抖著,卻異常堅定地指向了病弱卻挺身而出的曹植!
然後,那手指艱難地移向陳群,又移向許褚,最終無力地垂下。
一個無聲卻無比清晰的托付,在絕望與欣慰交織的目光中傳遞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傳位曹植!托孤陳群、許褚!
“父王!”曹植悲呼一聲,撲倒在榻前,淚水奪眶而出。
許褚虎目含淚,重重頓首:“末將許褚,誓死護衛新王!”
陳群反應極快,立刻叩首:“臣陳群,謹遵王命!定當竭儘全力,輔佐陳留王曹植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