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看完劉姨回來,我心裡有些發悶,便一個人溜達著去了江邊。東北的傍晚,天空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晚霞一片連著一片,尤其在這寬闊的江麵上,夕陽沉沉往下落,把整條江水都染成了金紅色。我順著大橋旁的土坡慢慢走下去,沿著江岸往前踱步,風吹過來帶著水汽,稍微讓人清醒了些。
正走著,毫無預兆地,我的視線猛地一晃,就像是被人按低了頭,整個人突然“變矮”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貼地而行,江水在眼前不遠的地方流淌,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水麵。
緊接著,一聲極輕極沉的歎息飄進耳朵。
我猛地一恍惚,再定神,視野已經恢複正常。我愣在原地,心裡直犯嘀咕: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我下意識朝江邊看去,岸旁一堆亂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走近幾步,蹲下身仔細看。那是一尊陶瓷胡仙像,不大,也就一尺來高,做工不算精細,但眉眼還能看清是隻狐狸。它被端正地擺在石頭上,臉正對著江水,像是還在望著什麼。
我心裡咯噔一下,剛才那一瞬間奇怪的“矮視角”,不就是從這個高度看出去的樣子嗎?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剛才是“進”了這尊像裡。
這是有人不想供了,又不敢隨便扔,就送到江邊“放生”了。真是淒涼,仙家落得這般地步。
就在這時,一隻模糊的狐狸身影緩緩浮現在我麵前的空中,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毛發都像是被水打濕了似的耷拉著,眼神裡也沒什麼光。
我忍不住笑了,半開玩笑地說:“胡家老仙兒,您這怎麼混成這樣的?”
它懶懶地瞥了我一眼,沒吭聲,但那眼神裡的無奈我是讀懂了。
既然叫我遇上,就是緣分,我不能放著不管。
“你是離不開這像?”我問道,“擱這兒待著乾嘛?他家不想供,你就換一家唄,世界那麼大。”
一個微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飄進我耳朵:“像底……有我的名字……開過光……有牽絆……走不了……”
其實我也聽不到他說的很多,不是一個空間的!隔著空間傳音也是很費道行的!
我歎了口氣,乾脆一屁股坐在岸邊,對著那尊像說:“老仙兒,你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我把你名字弄出來,或者乾脆把像砸了,成不?總比在這兒風吹日曬強,萬一發大水衝進江裡,更遭罪。”
能感覺到狐仙似乎有些不情願。也是舍不得這尊神像,也算是真身了。
我又想了想,指著堤壩上麵的小樹林:“那這樣,壩上林子裡有不少小廟,我把你送那兒去,怎麼樣?也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還能跟彆的‘朋友’做做伴。”
沉默了一會兒,它似乎是默許了。
說乾就乾。我輕輕拿起那尊陶瓷像,翻到底座一看,果然塞著一塊紅布。我找了根結實的小樹枝,小心地把那塊布摳了出來。布已經褪色,字跡模糊,但還能認出三個字:胡曉龍。
我在岸邊拾了點乾草枯枝,堆成一小簇,用打火機點燃。火苗竄起來後,我將那塊寫著名字的紅布丟進火裡。“胡曉龍,今日緣儘,還你自由身。”
布很快燒成灰燼,隨風散入江中。我再捧起那座陶瓷像時,感覺它似乎輕了一些。
捧著像,我沿著堤壩往樹林裡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子裡更是昏沉。我正低頭找路,忽然一陣冷風掠過。
猛地一抬頭,我嚇得往後一跳!
一個男鬼吊在半空中,脖子上套著繩圈,身體還在那晃啊晃……
我定了定神,發現他並沒有惡意,也沒散出凶煞之氣,看來是有事相求。
“你給我正經點兒”我有點惱,“彆整這出嚇唬人。”
我話音剛落,他脖子上的繩子就消失了,輕飄飄落在地上。是個挺年輕的男鬼,瘦瘦的,穿著一身白衣。我心裡嘀咕,能這樣自如現形的,多半已是鬼仙級彆了。
“你有事?”我問他。
他指指我懷裡的胡仙像,又指指林子深處。
我明白了:“胡仙已經走了,這像空了……你是想要這個‘身子’?”
他趕緊點頭,朝我拜了拜。
我想了想,反正送小廟也是給靈體落腳,給他也算結個善緣。
“行吧,今日遇見就是緣,你跟我來。”
他乖乖跟在我身後。又走了一段,果然在幾棵老樹中間看到一個紅磚搭的小廟,半米高,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我彎腰往裡一瞧,裡麵供的居然是一尊眼光娘娘像!
“這誰供的……”我嘀咕著,“這地方一般不都是供胡黃仙或者龍王嗎?”
我凝神細看,心裡又是一頓,那眼光娘娘像裡住的根本不是正神,是個小女鬼,看上去十七八歲模樣,七竅流血,嘴角還掛著白沫子。
是喝藥死的。我心裡明白了,她也是無處可去,占了這尊廢棄的神像。
這下倒好,一個男鬼,一個女鬼,一座小廟。
我把胡仙像小心地放進小廟裡,擺在眼光娘娘像旁邊。男鬼高興得直拜我。
“這像給你們落腳,但彆害人。”我認真囑咐他們,“以後有過路的、遇到困難的,你們能幫就幫一把。尤其是有人想尋短見的,勸一勸,救人一命是大功德。功德攢夠了,說不定能去地府謀個差事,或者投個好胎,總比在這兒飄著強。”
他倆安靜地聽著,似乎是聽進去了。
最後,我合掌為他們念了一段往生咒,算是送個祝願。至於那位叫胡曉龍的狐仙,在我燒掉名字的那一刻,它就已經離開了。世界那麼大,相信它總會找到新的緣分。
喜歡關東詭事異聞錄,我是出馬仙兒請大家收藏:()關東詭事異聞錄,我是出馬仙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