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口氣的工夫，窗外的天色眼見著就暗了下來。山裡的夜，來得又早又猛，太陽剛擦著西山頭，光亮就像被抽走了一樣，四周迅速被灰蒙蒙的暮色籠罩。更讓人覺得壓抑的是，那灰蒙蒙的天幕上，好像還蒙著一層薄薄的黑霧，沉甸甸地壓下來，把整個石頭院子裹得嚴嚴實實，透不過氣。
老太太默默地點亮了屋裡那盞昏暗的油燈，火苗如豆，在牆壁上投下我們幾人晃動扭曲的影子。匆匆扒拉了幾口老太太做的苞米碴子粥和鹹菜，算是解決了晚飯，屋外已是一片墨黑。
“得抓緊了。”我放下碗，對王敏說。
王敏緊張地點點頭，跟著我走到東邊炕沿。李秀蓮依舊那麼直挺挺地躺著，舉著雙手，臉上掛著不變的傻笑。我深吸一口氣，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想試試她的脈搏。
指尖剛碰到她冰涼的皮膚，異變突生！
李秀蓮那雙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猛地轉向我，瞳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驟然收縮，直勾勾地盯住了我！那眼神裡沒有理智，隻有一種原始的、瘋狂的敵意。緊接著，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聲，身體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力氣大得驚人，炕上的草席被她蹭得嘩嘩響。
“按住她！”我低喝一聲。
王敏反應極快，整個人撲上去，用儘全身力氣死死按住李秀蓮的肩膀和雙腿，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蔡京，你快點兒！她勁兒太大了！”
我眼睛眯了起來…好多…有鬼有妖有邪…怎麼會？更有一股強大無比的…蛇仙之氣…不對…是邪不是仙！
情況比預想的更糟。這不是簡單的衝撞，更像是被一個強大的邪物標記了，引來了四周不乾淨的東西覬覦。
“王敏，鬆手！退開點！”我喝道。
王敏氣喘籲籲地鬆開手，退到老太太身邊，緊張地看著我。我迅速從帆布包裡取出那麵皮鼓，鄭重地放在地上，又點燃三炷香，插在臨時找來的一個裝了些小米的粗瓷碗裡。
咚！咚！咚！
沉悶而富有節奏的鼓聲在死寂的屋子裡響起，仿佛敲在了每個人的心口上，也像是在向某個不可知的存在發出信號。我站起身，隨著鼓點開始舞動，嘴裡唱起了請神調：
“香煙繚繞升九天呐，有請老仙到堂前——！蛇家有將威聲顯哎，今日請您鎮邪頑——！”
剛唱到第三句，院子裡突然刮起一陣陰風，呼地一下撞在門板和窗戶上，發出哐哐的巨響。緊接著，無數尖利的嚎叫聲從外麵傳來，像是狼嚎，又像是鬼哭，密密麻麻的，聽得人頭皮發麻。王敏嚇得往我身後縮。
老太太還算鎮靜！年紀大的人，就是不一樣！我看了一眼窗戶，不知何時窗戶上貼滿了一張張臉！有的長著獠牙的、麵目猙獰伸著腥紅的舌頭、有眼睛長在頭頂的、有頭長三隻角的、還有一張張人臉、七孔流血的、麵容扭曲的、都已經滴落在窗戶上。窗戶上一片殷紅，一個個麵目猙獰，眼珠子鼓鼓地盯著屋裡，像是在看籠裡的獵物。它們還伸出爪子，啪嗒啪嗒地拍打著窗戶！
我心裡一股火“噌”地就冒了上來：“哼，一群不入流的小妖小鬼，也敢在這裡放肆！”
就在這時，一聲冰冷的冷哼直接在我心底響起，著股冰冷滑膩的氣息！
來了！我家的蛇仙，蛇九天到了！
瞬間，一股強大的威壓從我身上散開，像是無形的巨浪拍向窗外。那些鬼臉邪魔發出一陣慘叫，往後退了退，但並沒有散去，依舊在窗外徘徊，嚎叫聲更淒厲了。
蛇九天附在我身上，眼神冷得像冰，掃過屋裡的黑氣“有點意思，魔氣纏身，還布了陣。”他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無比震懾心魂的邪氣，籠罩而來，那幫小妖小鬼開始變得興奮無比！再一次拍打著窗戶！
蛇九天臉色一變：“不好！這陣法在汲取地脈陰氣助長邪祟！若是被它們衝進來，本仙尚可自保，但屋裡這幾個凡人，魂魄頃刻間就會被撕碎吞噬，萬劫不複！”
情況危急，容不得半點猶豫！隻見“我”猛地抬手，將中指塞進嘴裡狠狠一咬，鑽心的疼痛傳來，鮮血瞬間湧出。蛇九天操控著我的手，抓起一張空白的黃符，用我指尖的鮮血飛速畫了一道扭曲詭異、透著股霸道的力量的符文。
“拿酒來！”蛇九天厲聲喝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王敏一個激靈，反應極快，手忙腳亂地找到一個空碗，抓起炕桌上的白酒瓶子就倒了半碗。
蛇九天借著我的身體拿起那道還未乾透的血符，就著油燈的火苗點將符紙點燃，待符紙燒成灰燼，連同朱砂一起拌進酒裡，碗裡的酒頓時泛起一層詭異的紅光。他捏著指訣，嘴裡念念有詞，然後抓起碗，大步走向門窗前，將酒液嘩地潑了出去！
“滋啦——”符酒撒落地的地方，像是燒紅的烙鐵碰上了冰，冒出陣陣白煙，伴隨著無數細微的慘叫聲。一道金光以酒液為界，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窗外的嚎叫聲和拍窗聲戛然而止，那些鬼臉也像是被陽光照到的冰雪，融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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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霎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隻剩下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以及炕上李秀蓮那持續不斷、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
附在我身上的蛇九天氣息明顯紊亂了一些，剛才那一下看似簡單，實則消耗巨大。他喘了口氣，眉頭緊緊鎖住，看向窗外那口古井的方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事兒，比本仙想的還要嚴重。這女人的魂魄早已離體，被拘禁在某處。眼下纏住她的，不過是一縷引子。是有個了不得的東西要借此地出世……觀其氣息，竟與我蛇家同源，卻已徹底墮入魔道！”
“那……那到底是啥東西？”王敏的聲音帶著哭腔，今晚的經曆顯然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蛇九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細感知，最終沉聲道：“能布下這種汲取山川陰氣的邪魔大陣，還能散發出如此腥氣……多半是條不知在此地修行了多少年月的蛇妖。看這魔氣的程度，道行深不可測。”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本仙……壓不住這。得請本堂蛇家教主老人家親自法駕降臨，方能應對！”
我心裡“咯噔”一下，沉到了穀底。蛇九天在我家堂口已是戰力頂尖的仙家，連他都自覺難以壓製，甚至要驚動常年閉關、輕易不現身的教主……這小興安嶺深處藏著的蛇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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