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著他們去了市三院。
掛號、排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裡折騰了一上午,才總算輪到了老爺子。
診室裡的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大夫,戴著眼鏡,麵容嚴謹。他仔細詢問了症狀,又讓老爺子躺下,在腹部幾個位置按了按,眉頭漸漸鎖緊。
“先去做個胃鏡吧,”老大夫開了檢查單,語氣不容置疑,“看看食道和胃裡的具體情況。”
他把老爺子支出去繳費,然後壓低聲音,對郝鳳霞說:“閨女,你得有個心理準備。老爺子這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啊。”
郝鳳霞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在眼眶裡打轉:“大夫……不……不會是……”
“還沒確定,等胃鏡結果出來再說。”老大夫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先彆自己嚇自己。”
但郝鳳霞顯然已經聽不進去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不停。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顫:“是我耽誤了……都怪我……三年了……我咋就沒想到帶他來醫院呢……我咋就這麼蠢……”
“彆這樣,”我拍了拍她的背,“老爺子還在外麵等著,彆讓他看出來。結果沒出來前,一切都說不準,或許沒那麼嚴重。”
她這才強忍著,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個笑臉,迎向走回來的老爺子。
第二天一早,我又陪著他們去了醫院。
頭天晚上,郝鳳霞執意請我吃了頓飯。飯桌上,老爺子沒什麼胃口,扒拉了幾口米飯,突然抬起頭望著我說:“小師傅,我……我這次,不會又是那些東西在鬨吧?”
他眼神裡帶著股疲憊和恐懼,顯然這三年被折騰怕了。
我心裡一酸,搖了搖頭,儘量讓語氣顯得輕鬆:“不是,老爺子您放心。就是普通的腸胃毛病,查清楚了,開點藥吃吃就能好。”
老爺子這才勉強笑了笑,沒再多問。
到了醫院,老爺子跟著護士進了胃鏡室。我和郝鳳霞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著。周圍很安靜,隻有電子屏滾動著名字,每一秒都過得格外慢。
屏滾動著名字,每一秒都過得格外慢。
郝鳳霞坐立不安,不停地搓著手,嘴裡念叨著:“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大約過了半小時,胃鏡室的門開了。一個年輕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目光掃過我們,對著郝鳳霞招了招手:“家屬過來一下。”
郝鳳霞的腿瞬間就軟了,我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踉踉蹌蹌地走過去。
醫生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你父親食道上有個腫瘤,看著不太好,我們取了樣本做病理,結果得等幾天。這段時間,先彆跟老爺子說,免得他情緒激動。”
“腫瘤…”郝鳳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走廊的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嘴裡喃喃著:“腫瘤……真的是腫瘤啊……我該怎麼跟哥哥弟弟他們說……是我耽誤了……真的是我耽誤了……三年……整整三年啊……”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從她眼裡湧出來,哭得渾身發抖,連聲音都嘶啞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蹲下來看著她,“老爺子馬上就出來了,你得穩住。不能讓他看出來。”
郝鳳霞這才猛地回過神,用袖子胡亂抹著眼淚,點了點頭,隻是肩膀還在不停地抽噎。
幾天後,病理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