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舊疤新生裡的“人間暖意”
廢棄山村的小屋漏著風，林野坐在灶台前，指尖捏著半塊乾燥的草藥，正往沸騰的水裡放。他的右手已經完全恢複成五指，隻是無名指第二節還留著一圈淡褐色的印子——那是之前嵌著嬰兒指甲的地方，現在摸起來和普通疤痕沒兩樣，隻有在按到硬物時，會傳來一絲微弱的、像被嬰兒小手輕捏的觸感。
“水快開了，把紗布遞過來。”安安的聲音從裡屋傳來，手裡捧著疊得整齊的粗布紗布，上麵曬過太陽，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林野回頭時，正好看到她彎腰整理藥箱，發梢垂下來，掃過她手腕上的舊疤——那是之前被活屍劃開的傷口，現在隻剩一道淺粉色的線，像被風吹過的痕跡。
灶台的火劈啪響著，林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腿上——之前嵌著嬰兒腿骨的地方，皮膚已經完全長合，隻是在膝蓋下方還留著一塊不規則的淺白色印記，像不小心蹭到的麵粉。他試著屈膝、伸直，動作流暢，再也沒有之前零件碰撞的“咯吱”聲，隻有在蹲得太急時，會傳來一陣細微的、像骨頭在“回憶”舊傷的鈍感，卻不再是疼，更像一種溫和的提醒。
突然，他的胸口傳來一陣微弱的刺痛——是心臟旁最後一點爺爺殘魂的碎片在動。林野下意識按住胸口，指尖能摸到皮膚下有個細小的凸起，像顆埋在肉裡的小石子。這是爺爺殘魂最後的痕跡，自從上次在礦脈出口被父親殘魂的紅光壓製後，它就再也沒掀起過大風浪，隻是偶爾會在陰雨天或他情緒激動時，傳來一點微弱的刺痛，像在不甘心地證明自己還存在。
“又疼了？”安安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塊溫熱的草藥餅，輕輕貼在他的胸口，“之前老中醫說，這是‘殘氣未散’，多敷幾次草藥就會消。”草藥的溫熱透過粗布傳進皮膚，胸口的刺痛慢慢緩解，林野能感覺到，皮膚下的凸起在慢慢變軟，像顆正在融化的糖，“你看，它在變小。”
林野低頭，看著安安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她的指尖帶著草藥的清香，動作輕柔，和之前在礦脈裡被零件操控時的僵硬完全不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醫療站見到安安時，她也是這樣，用溫熱的草藥幫他處理礦道裡的擦傷，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後來會經曆那麼多扭曲的、像噩夢一樣的日子。
“對了，那個小吊墜呢？”安安突然想起什麼，指著林野的領口——之前他們把嬰兒的肋骨磨成了一小塊光滑的骨片，串上粗線，做成了一個小吊墜，掛在林野脖子上，既是對嬰兒殘念的紀念，也能微弱地壓製爺爺的殘魂。林野摸出吊墜，骨片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暖光，上麵的符號印記已經完全消失，隻剩一圈自然的木紋，像塊普通的小木頭。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是他們昨天救的那隻流浪狗，正用鼻子蹭著門板，想進來取暖。林野站起來，走到門口開門，動作自然，右腿的舊傷沒有傳來任何不適。小狗搖著尾巴撲進來，蹭著他的褲腿，爪子不小心踩在他膝蓋的舊疤上，林野隻是笑著彎腰，摸了摸小狗的頭，再也沒有之前被零件觸碰時的排斥感。
安安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笑了：“你現在蹲下來的樣子，和以前在安全區陪孩子們玩時一模一樣。”林野回頭，正好對上安安的目光，她的眼裡映著灶台的火光，帶著溫和的笑意，沒有了之前的恐懼和絕望。林野也笑了，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板凳：“過來坐，水開了，我們煮點紅薯粥，昨天在山腳下挖的紅薯，應該很甜。”
粥煮好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安安點上一盞煤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小屋，映在兩人身上，也映在牆角熟睡的小狗身上。林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遞到嘴邊，溫熱的粥滑進喉嚨，帶著紅薯的甜香，他突然覺得，這才是“活著”該有的味道——不是礦脈裡符號液體的腥甜，不是零件摩擦的苦澀，而是普通的、帶著人間暖意的甜。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五指健全，隻是留著幾處淡淡的舊疤；再摸了摸胸口，之前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合，隻有皮膚下那顆“小石子”還在，卻不再是威脅，更像一顆特殊的“痣”，提醒著他曾經的掙紮，也證明著他現在的“正常”。林野抬起頭，看向安安，她正小口喝著粥，偶爾會夾起一塊紅薯遞給他，眼神溫柔，像所有普通的傍晚一樣。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當林野摸著脖子上的小吊墜，會感覺到胸口的“小石子”傳來一絲微弱的顫動，像爺爺殘魂最後的歎息，卻再也無法掀起風浪。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完全忘記那些扭曲的、變態的日子，那些舊疤會一直留在身上，像一本寫滿過往的書，但他更知道，現在的他，已經能帶著這些舊疤，像個正常人一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和安安一起，期待每一個新的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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