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嶽宗舊址的斷壁殘垣間,晨露正順著“鎮嶽”二字的裂痕緩緩滑落,滴在林風腳邊的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宛如凝固的淚痕。昨夜銅鐘飄向九霄山時,他們在船板夾層裡發現了半張泛黃的輿圖,圖上用朱砂細細圈出的“落星穀”,恰好就在這片廢墟的正下方,仿佛是某種宿命的指引。
葉靈正蹲在一塊刻著星軌紋路的石碑前,指尖輕輕拂過碑上模糊的凹槽,指尖觸及之處,積塵簌簌掉落。“這是‘觀星台’的地基,你看這些刻度,與我家傳的星盤分毫不差。”她忽然用機關鉗小心翼翼地撬開碑底的碎石,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裡嵌著塊溫潤的墨玉,玉上精雕細琢著一隻銜著鑰匙的玄麒,栩栩如生。“是祖父說的‘變色石’!”
墨玉剛被取出,周圍的斷牆突然發出細微的震動,原本散落四處的石柱竟開始沿著星軌的軌跡緩緩移動,在地麵上拚出一個巨大的陣法——陣眼之處,一塊斷裂的石碑正從土中緩緩升起,碑身斑駁,殘留的“嶽”字被晨露浸潤後,竟緩緩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石紋蜿蜒而下,像極了凝固的血,觸目驚心。
“是證道碑的殘片!”君無痕的離火劍驟然出鞘,劍身在晨光中劃出道熾烈的弧線,將幾隻從陰影中撲出的黑影斬成兩半。那些黑影落地後化作縷縷黑煙,空氣中立刻彌漫開一股腥甜的氣味,與無妄海的蝕靈水氣息如出一轍。“玄滅的人追來了。”
林風握緊靈犀劍,劍柄上的骨笛正微微發燙,似在呼應著殘碑的異動。殘碑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竟在青石板上灼出細小的孔洞,他俯身細看,發現孔洞的排列竟與玄麒額間的紋路完美重合。“葉靈,把墨玉按進碑上的凹槽試試!”
葉靈手忙腳亂地將墨玉嵌進殘碑中央的缺口,墨玉剛一觸到殘碑,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將三人籠罩其中。周遭的斷牆瞬間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雲霧繚繞的山穀——穀中星羅棋布地立著數十塊石碑,每塊碑上都刻著一個名字,碑前的香爐裡燃著永不熄滅的幽火,火苗跳躍,映得碑上的名字忽明忽暗。
“這是……鎮嶽宗的‘英烈祠’?”葉靈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她一步步走到一塊刻著“葉驚鴻”的石碑前,碑上的名字旁刻著一行小字:“掌機關閣,殉於滅門之役”。她突然跪倒在地,指尖輕輕撫過冰冷的石碑,淚水無聲滑落:“是我曾祖父……”
林風的目光落在最深處的那塊石碑上,碑上沒有名字,隻有一道深刻的劍痕,劍痕裡嵌著半片玉佩,玉佩的紋路與他懷裡的“蘇”字令牌完全吻合,仿佛本就該是一體。他伸手去取玉佩,指尖剛觸到玉麵,碑身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虛影從石碑後緩緩走出——他們身著鎮嶽宗的服飾,麵容雖模糊不清,卻都朝著林風的方向微微頷首,似在致意。
“是鎮嶽宗的殘魂!”君無痕的離火劍在掌心緩緩轉動,劍身上的符文與虛影身上的靈光產生共鳴,發出嗡嗡的輕響,“他們在等證道碑複原!”
話音未落,穀外突然傳來一陣狂傲的笑聲,玄滅的身影穿透雲霧,黑袍下的饕餮紋在幽火中扭曲蠕動,宛如活物。“林風,你以為找到殘碑就能翻案?太天真了!”他揮手甩出數道黑氣,黑氣落地後化作一群長著翅膀的甲蟲,甲蟲的口器閃著寒光,剛一觸到虛影,便將其啃食成一縷青煙。“這些殘魂是我養了二十年的‘魂餌’,就等著有人觸發英烈祠的陣法,好讓它們徹底消散!”
林風突然想起玄滅旗艦上的蟲巢,這些甲蟲分明是噬靈蟲的變種,隻是更嗜食魂魄。他將靈犀劍深深插入地麵,骨笛的旋律順著劍穗蔓延開,悠揚而堅定。那些原本潰散的虛影聽到笛聲,竟奇跡般地重新凝聚成形,甚至有人舉起手中的劍,擺出防禦的姿態,與甲蟲對峙。
“你母親當年封印我時,用的就是這支骨笛吧?”玄滅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刺耳,黑袍猛地掀開,露出胸口一個不斷蠕動的肉瘤,肉瘤上竟嵌著半塊證道碑的碎片。“她以為用鎮嶽宗的血脈做引,就能困住我?卻不知這血脈裡藏著‘噬靈蟲母’的克星——隻要吞了最後這塊殘碑,蟲母就能徹底覺醒,到時候整個九霄大陸的修士,都會成為我的養料!”
葉靈突然驚呼一聲,她麵前的“葉驚鴻”石碑突然炸裂,碎片化作一道流光鑽進她的機關鳥裡。機關鳥的眼眶瞬間亮起紅光,竟開口發出人聲,蒼老而有力:“小靈,啟動‘天工匣’!”
葉靈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青銅匣子,匣子剛被打開,裡麵便飛出無數細小的齒輪,齒輪在空中飛速旋轉組合,竟搭成一座微型的觀星台,觀星台的中心,一枚銀色的鑰匙正隨著骨笛的旋律緩緩轉動——正是墨玉上玄麒銜著的那把。
“鑰匙對應著落星穀的地脈!”葉驚鴻的聲音從機關鳥裡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林風,用靈根催動骨笛,君無痕護住陣眼,我來指引鑰匙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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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靈力源源不斷地灌注進骨笛,笛聲陡然拔高,清越激昂,響徹山穀。英烈祠的石碑紛紛震動,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凝聚成一條紅色的溪流,順著星軌陣法流向陣眼的殘碑;君無痕的離火劍在陣眼周圍布下一道火牆,火焰熊熊,那些翅甲蟲一撲到火牆前便化作灰燼,火牆的光芒映在他臉上,竟隱隱顯露出與碑上某道虛影相似的輪廓;葉靈操控著鑰匙飛向殘碑,鑰匙剛一觸到缺口,玄滅突然化作一道黑影猛撲過來,肉瘤上的證道碑碎片發出刺耳的尖嘯,仿佛要將整個山穀撕裂。
“想開鎖?先過我這關!”玄滅的利爪直取葉靈的後心,卻被一道突然出現的虛影擋下——那虛影身著與林風相似的靈犀袍,麵容雖模糊,眉宇間卻透著熟悉的溫柔,正是林風母親的殘魂。
“阿芷!”玄滅的聲音裡竟透出一絲恐懼,“你沒死?”
“我以殘魂守碑二十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林母的虛影抬手按住玄滅的肉瘤,肉瘤瞬間發出白煙,滋滋作響。“你以為蟲母能克製鎮嶽宗血脈?其實那是你被蟲母蠱惑的錯覺——噬靈蟲母最怕的,就是‘護道之心’。”
林風突然明白過來,骨笛的旋律變得愈發激昂,殘碑滲出的血珠突然逆轉方向,順著玄滅的黑袍爬向他胸口的肉瘤。肉瘤上的證道碑碎片開始剝落,露出底下一層晶瑩的薄膜——那是用鎮嶽宗修士的靈血凝結的封印,閃爍著聖潔的光芒。
“不可能!”玄滅瘋狂地揮舞利爪,卻被君無痕的離火劍死死纏住。離火劍的光芒照在他臉上,竟映出一張與君無痕極為相似的臉。“無痕,你看清楚!我是你失蹤的叔父!當年是鎮嶽宗的人害我被蟲母寄生,你怎麼能幫外人?”
君無痕的手微微一顫,離火劍的光芒頓時黯淡了幾分。玄滅趁機掙脫束縛,利爪直取陣眼的殘碑。就在此時,林風懷裡的“蘇”字令牌突然飛出,令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與殘碑的缺口嚴絲合縫,證道碑瞬間複原,碑上的文字發出萬丈金光,將玄滅牢牢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原來……你就是‘蘇家’的後人。”玄滅的肉瘤在金光中寸寸碎裂,他望著碑上的文字,突然慘笑起來,笑聲淒厲,“我偷學禁術是真,被蟲母寄生也是真,可當年滅門的命令,是九霄閣的人下的……他們怕鎮嶽宗找到‘飛升通道’的秘密,才借我的手斬草除根……”
話音未落,玄滅的身體已化作黑煙消散,隻留下半塊沾著血跡的玉佩,玉佩上刻著“君”字,與君無痕劍穗上的紋路完全一致,印證了他所言非虛。
英烈祠的雲霧漸漸散去,斷壁殘垣重新出現在眼前,隻是證道碑已完整地立在陣眼處,碑上的文字清晰可見:“鎮嶽一脈,以護九霄為己任,非為飛升,隻為守土。”
葉靈的機關鳥落在碑頂,葉驚鴻的聲音帶著釋然與欣慰:“小靈,將真相公之於眾,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告慰。”說完,機關鳥的紅光漸漸熄滅,變回一隻普通的銅鳥,靜靜臥在碑上。
君無痕撿起地上的“君”字玉佩,指尖微微顫抖,眼中情緒複雜:“我叔父……果然是被利用了。”
林風望著證道碑上的文字,骨笛的餘音在廢墟裡久久回蕩。他突然明白母親為何要留下骨笛——不是為了複仇,而是為了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就像碑上所說,真正的“根”,從不在血脈或門派的桎梏裡,而在“守土護道”的初心之中,在代代相傳的信念裡。
一陣清風吹過,證道碑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長,恰好與遠處飄來的銅鐘影子重疊在一起,仿佛兩個孤獨的靈魂終於找到彼此。林風抬頭望去,銅鐘正懸在廢墟上空,鐘身的銘文與碑上的文字產生共鳴,發出悠長而清澈的鳴響——這一次,鐘聲裡沒有了掙紮與痛苦,隻有如釋重負的坦蕩。
他知道,落星穀的秘密還在前方等著他們,但此刻握著靈犀劍,看著身邊的葉靈和君無痕,突然覺得“無根”的漂泊裡,早已在彼此的陪伴中長出了新的羈絆。就像這鎮嶽宗的廢墟,雖斷壁殘垣,卻因真相重見天日,而有了重生的可能,有了再次站立的底氣。
銅鐘的鳴響裡,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林風握緊手中的劍,望向聲音來處——那裡,或許就是下一個需要守護的方向,是新的故事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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