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的瘴氣裹著一股甜膩的腥氣,像變質的蜜漿般黏在皮膚上。林風的斷水劍穗剛探入森林邊緣,銀線便如遇烈火的棉線般急劇蜷曲,劍穗上並蒂蓮的花瓣瞬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晶,冰晶裡清晰映出無數扭曲的人影——有被藤蔓纏得麵目青紫的修士,有化作枯骨仍保持掙紮姿態的探險者,還有個穿玄字堂黑袍的人,正將一顆跳動的靈根塞進樹洞,樹根處隱約可見半隻露在外麵的修士腳掌。
“這瘴氣能倒映出死者的最後一刻。”君無痕的離火劍在身前劃出道弧線,綠火灼燒瘴氣時發出“滋滋”聲響,如同裂帛般刺耳,“古籍上說,迷霧森林的‘森羅瘴’是噬靈魔的氣息所化,能勾起人最深的恐懼,再趁心神失守時吞噬靈根,千百年來不知多少修士栽在這裡。”
葉靈的機械環彈出十二麵微型盾牌,盾麵的符文在瘴氣中亮起柔和的金光,形成一個三角護罩:“我用‘鎮魂盾’暫時護住我們的靈根,但這森林的靈力場很奇怪,機械環的探測範圍被壓縮到十丈之內,而且……”她突然指向左前方的千年古樹,樹乾上的樹瘤正緩緩睜開眼睛,瞳孔裡淌著墨綠色的汁液,順著樹皮的溝壑蜿蜒而下,“這些樹是活的!它們在監視我們!”
林風的牛角笛突然發出低沉的震顫,笛孔裡飛出的銀線直直指向森林深處的一座石橋。橋身爬滿了暗紅色的藤蔓,藤蔓的花苞微微翕動,裡麵隱約能看到人臉輪廓,似在無聲呐喊。橋欄上刻著的符文,與歸魂宗殘碑上的“歸”字同源,隻是常年被瘴氣侵蝕,筆畫已模糊不清,隻剩幾個拐角還能辨認出當年的遒勁。
“是‘渡魂橋’!”葉靈的機械環投射出殘缺的地圖,邊角處標注著古老的符號,“傳說上古時期,歸魂宗的先祖在這裡設下‘問心陣’,隻有能直麵本心、不被虛妄迷惑的人才能過橋,心術不正者踏上橋板就會墜入深淵。”
三人剛踏上橋頭,橋身突然劇烈搖晃,仿佛隨時會散架。森羅瘴從橋板的縫隙中噴湧而出,在他們麵前凝成三道逼真的虛影:林風看到了鏡淵裡母親靈體消散的畫麵,她最後的眼神滿是不舍;君無痕麵對的是兄長被血藤寄生、形同傀儡的模樣,正舉著骨笛對著他;葉靈的虛影則是機械環徹底失靈、所有機關術都化為泡影的場景,她站在一片廢墟中手足無措。
“彆被幻象困住!”林風的左胸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心燈的光芒如利劍般撕開瘴氣,“這些都是噬靈魔製造的假象,想動搖我們的心智!”他揮劍斬向自己的虛影,斷水劍的銀線卻被虛影牢牢抓住,對方的左胸同樣亮起朱砂痣,靈根波動與他分毫不差,連呼吸的頻率都一模一樣。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虛影的聲音與林風毫無二致,帶著蠱惑的溫柔,“放棄吧,歸魂宗的使命,千年的恩怨,壓得你還不夠苦嗎?不如讓我吞噬你的靈根,你就能永遠活在爹娘健在的幻象裡,再也不用麵對這些廝殺與背叛……”
“你錯了。”林風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心燈的金光順著銀線反噬虛影,將其籠罩其中,“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什麼沉重的使命,是為了我自己的本心。我不想成為玄字堂那樣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人,不想讓更多人像我爹娘一樣慘死在陰謀裡。這不是負擔,是我自己選擇要走的路。”
虛影在金光中崩潰消散的瞬間,渡魂橋的符文突然亮起,如同被喚醒的星辰。橋欄上的藤蔓花苞紛紛綻放,露出裡麵沉睡的靈體——都是被森羅瘴吞噬的無辜者,他們對著林風深深鞠躬,隨後化作點點光點融入橋身,讓原本搖晃的石橋變得異常穩固,連縫隙都彌合了幾分。
“還有兩裡就到古城了。”君無痕的離火劍指向森林深處,綠火在瘴氣中劈開的通路裡,隱約能看到古城的輪廓,城牆高聳入雲,“但前麵的瘴氣越來越濃,我的離火消耗太大,快撐不住了。”
葉靈突然從機械環的儲物格裡取出個巴掌大的青銅小鼎,鼎身刻著歸魂宗標誌性的並蒂蓮,紋路間還殘留著些許泥土:“這是從藏真閣廢墟裡找到的‘聚靈鼎’!能吸收周圍的靈氣轉化為純淨靈力,雖然效率不高,但應該能讓離火再撐一陣子!”
鼎底剛觸到橋板,森林突然刮起狂風,瘴氣被卷成旋轉的柱體。森羅瘴凝聚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緩緩浮出個穿獸皮的老者,他的皮膚與古樹的樹皮融為一體,分不清哪是肌膚哪是樹乾,手裡拄著的拐杖竟是條活的藤蔓,藤尖的花苞裡,嵌著顆跳動的黑色魔核,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是‘守林人’!”葉靈的機械環發出急促的報警聲,投影出老者的資料畫像,“上古時期被噬靈魔寄生的修士,靠吞噬闖入者的靈根活到現在,已經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他的拐杖是‘噬靈藤’的母本,能操控森林裡所有的藤蔓,我們的靈根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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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林人突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眶裡射出兩道綠光,落在三人身上:“歸魂宗的小崽子,你們以為能闖過森羅瘴,就能進古城?太天真了!”他將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戳,森林裡的古樹突然拔根而起,露出底下盤根錯節的根係——那些根須竟是由無數修士的靈根纏繞而成,根須末端的吸盤還在微微蠕動,貪婪地吸收著土壤裡的靈氣。
“這些根須……在吸收地脈靈氣!”林風的心臟猛地一縮,他認出其中一條根須上掛著的玉佩,那是三年前失蹤的趙師兄的信物,當年趙師兄就是為了尋找古籍才進入迷霧森林,“守林人在用這些靈根喂養噬靈魔!難怪森林的瘴氣越來越濃!”
守林人的拐杖突然暴漲,噬靈藤如巨蟒般纏向聚靈鼎,想奪走這源源不斷的靈力:“那又如何?這森林,這座城,都是噬靈魔大人的養料!千年之後,大人蘇醒,整個九霄大陸都會成為我們的獵場,你們這些所謂的修士,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君無痕的離火劍突然刺入最近的古樹,綠火順著根須蔓延,竟在靈根纏繞處燒出個蒼勁的“解”字,被束縛的靈根碎片紛紛發出微弱的光芒:“葉靈,用聚靈鼎收集純淨靈力!林風,引動歸魂宗的符文,我們合力破了這根須陣!”
林風的斷水劍與渡魂橋的符文產生強烈共鳴,銀線順著橋身蔓延至森林各處,如蛛網般將守林人的藤蔓都纏了起來,銀線所過之處,符文金光閃爍。葉靈的聚靈鼎發出嗡鳴,鼎口浮出個微型的並蒂蓮,開始瘋狂吸收森羅瘴中的純淨靈力,再轉化為金光注入離火劍,讓綠火愈發熾烈。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守林人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體在金光與綠火中寸寸枯萎,露出底下被魔核占據的心臟,黑色的汁液四濺,“噬靈魔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古城裡的‘萬魂碑’,早就記下了你們的靈根波動,你們進去就是死路一條……”
老者化作飛灰的瞬間,森林的瘴氣突然如退潮般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古城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那是座懸浮在半空的石城,城牆由巨大的隕石堆砌而成,表麵布滿隕石坑,城牆上的符文與歸魂宗的護靈符同源,卻更加古老蒼勁,隱約能辨認出“九霄”二字,透著磅礴的氣勢。
聚靈鼎突然劇烈震顫,鼎內的靈力凝結成個透明的玉簡,上麵用朱砂寫著:“古城內有‘時空裂隙’,靈力極不穩定,需以無根之火、離火、機關術三者合力穩住裂隙邊緣,否則會被卷入無儘時空,永世不得脫身。”字跡蒼勁有力,與歸魂宗先祖壁畫上的筆鋒如出一轍。
“時空裂隙?”君無痕的目光落在古城中央的高塔上,塔頂的光芒忽明忽暗,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難怪古籍上說,進入萬魂窟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他們不是死了,是被卷入時空亂流,不知去了哪個年代!”
林風望著古城的城門,門楣上的“九霄”二字在陽光下泛著幽光,仿佛蘊藏著無儘的秘密。他的斷水劍穗並蒂蓮突然指向城門旁的一塊石碑,碑上刻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名字,曆經歲月磨蝕已有些模糊,其中兩個名字雖被苔蘚覆蓋,卻能看出是“林燁”和“君戰”——正是他父親和君無痕祖父的名字,筆跡還帶著幾分年輕的生澀。
“我爹娘來過這裡。”林風的聲音有些發顫,指尖輕輕撫過石碑上的名字,苔蘚在觸碰下簌簌脫落,“他們早就知道古城的存在,甚至可能……進入過時空裂隙,去探尋更深的秘密。”
葉靈的機械環突然“嘀”地一聲,收到一條新的加密信息,發信人依舊是那個神秘代號,內容隻有六個字:“裂隙藏真凶。”
林風握緊斷水劍,左胸的朱砂痣輕輕發燙,像是在呼應石碑的氣息。他知道,古城裡的秘密,或許比鎖魂淵、玄字堂的陰謀更加驚人。那所謂的“真凶”,會不會就是守林人提到的噬靈魔?父親和君無痕的祖父,當年又在這裡發現了什麼,才會留下名字?
古城的城門突然緩緩打開,門內湧出的不是瘴氣,而是純淨的靈光,溫暖而祥和。靈光中浮著三個模糊的身影,正並肩往城內走去,隨著三人的靠近,他們的輪廓竟與林風、君無痕、葉靈三人漸漸重合,仿佛是跨越時空的映照。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林風率先邁步,斷水劍的銀線如探路的箭頭,朝著古城深處飛去,“不管裡麵是時空亂流,還是噬靈魔的巢穴,我們都得去闖一闖,這是我們必須走的路。”
君無痕的離火劍重燃綠火,沉穩而堅定,葉靈的聚靈鼎也發出嗡鳴,做好了隨時提供靈力的準備。三人並肩走進城門的瞬間,古城的石碑突然亮起,林風父親和君無痕祖父的名字旁,漸漸浮現出三個新的名字,筆跡雖稚嫩,卻透著一往無前的力量。
森林的瘴氣徹底消散,露出鬱鬱蔥蔥的林木,渡魂橋的符文與古城的城牆產生共鳴,在天地間織成道無形的屏障,將殘餘的魔氣隔絕在外。而在古城中央的高塔頂端,萬魂碑突然劇烈震顫,碑上的名字開始旋轉,最終組成一個巨大的“魔”字,字縫裡滲出的黑氣,與鎖魂淵的氣息同源,卻更加深邃,更加恐怖,仿佛有什麼沉睡萬古的存在,即將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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