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了幾下,終於徹底熄滅。
陳默甚至沒能做出任何一個像樣的掙紮動作,身體一軟,臉朝下便向那汙濁的溪水栽去。冰冷的、帶著濃重鏽味的河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口鼻,但他已經感覺不到了。極度的饑餓、脫水以及吸入過量的有毒空氣,終於壓垮了他這具早已達到極限的軀體。
昏黃的天光下,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趴在岸邊,一半浸在水裡,一動不動,像是一具被隨意拋棄的殘破玩偶。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那泛著油光的遺忘溪流,依舊漠不關心地流淌著,發出單調的嘩嘩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很長一段時間,也許隻是片刻。
遠處的廢墟陰影裡,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小心翼翼的窸窣聲。一個乾瘦的身影,如同警惕的老鼠,從一堆扭曲的金屬板後麵探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人,同樣衣衫襤褸,瘦得幾乎脫了形,寬大的破爛衣服掛在他身上,空蕩蕩的。但他的眼神卻與陳默死寂的絕望不同,那裡麵雖然充滿了疲憊和滄桑,卻還殘留著一絲曆經磨難後沉澱下來的審慎與微光。
他先是警惕地、極其緩慢地環視四周,渾濁的眼睛掃過每一處可能藏匿危險的角落和廢墟。風吹過鏽蝕金屬的尖嘯、溪流的水聲……他凝神細聽,確認除了這些固有的噪音外,再無其他不和諧的動靜——比如掠奪者沉重的皮靴聲,或是變異生物的嘶吼。
再三確認之後,他才躡手躡腳地靠近溪邊,動作輕緩得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看到了趴在水邊的陳默,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深刻的皺紋像刀刻一般聚集在額頭上。
“嘖……”老人發出一聲極輕的、意味不明的咂嘴聲,像是惋惜,又像是麻煩上身的抱怨。
他蹲下身,伸出乾枯得如同老樹皮般的手指,試探性地碰了碰陳默的脖頸。
指尖傳來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脈搏跳動。
“還沒死透……”老人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低沉的幾乎聽不見,“命倒是挺硬……”
他又快速而仔細地掃視了一遍陳默周圍,確認沒有任何值得搜刮的物品,甚至連那根粗糙的魚竿都一文不值。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在這該死的世道,多管閒事往往意味著把自己也拖進地獄。每一口食物、每一滴水都珍貴無比,救一個陌生人?這簡直是最奢侈的愚蠢。
那絲猶豫隻存在了很短的一瞬。老人歎了口氣,像是認命似的搖了搖頭。
“唉……算你小子運氣……”
他不再遲疑,費力地將陳默從水裡拖上來。陳默雖然瘦,但完全失去意識的人顯得格外沉重。老人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露,幾乎是連拖帶拽,將陳默拉離岸邊,朝著他那隱蔽的藏身之所挪去。
那是一個由幾塊巨大的、鏽蝕不堪的金屬板歪歪扭扭搭成的窩棚,巧妙地利用了一個半塌的牆垛,上麵覆蓋著臟汙的帆布和碎石,若不仔細看,幾乎與周圍的廢墟融為一體。
窩棚低矮狹窄,裡麵光線昏暗,空氣渾濁,彌漫著一股類似老人身上的、混合著汗味、鐵鏽和某種淡淡腥氣的味道。但比起外麵無處不在的毒霧,這裡至少算是個能勉強棲身的角落。
老人將陳默平放在窩棚內一塊相對平整、鋪著些乾草的地麵上,自己則累得癱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嘶啞的尾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摸索著從角落裡拿出一個癟癟的、用廢棄塑料瓶改成的“水壺”,晃了晃,裡麵傳來少得可憐的水聲。他臉上露出肉痛的神色,拔開塞子,自己先是極小地抿了一口,濕潤了一下乾裂得快要冒煙的喉嚨,然後才湊到陳默嘴邊,極其小心地、一點點地將那渾濁的、帶著明顯沉澱物的水滴進陳默的嘴裡。
大部分水都沿著陳默的嘴角流走了,隻有極少部分被無意識地吞咽下去。
“咳……咳咳……”也許是水的刺激,陳默喉嚨裡發出幾聲微弱的氣音,身體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但眼睛依舊緊閉,並未醒來。
老人看著他那副慘狀,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瞬間少了一大半的水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默默地把水壺塞好,珍惜地放回原處。
窩棚角落裡,放著一個小巧的、用金屬罐頭盒做成的小罐子,蓋子蓋得緊緊的。老人沒有去動它,隻是目光在那上麵停留了一瞬,裡麵裝著他僅存的、舍不得吃的幾條“變異小麥魚”,那是他接下來幾天賴以活命的根本。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昏迷不醒的陳默身上,搖了搖頭,像是在對陳默說,又像是在對自己喃喃低語:
“又一個快被遺忘吞掉的小家夥……這鬼世道……”
窩棚外,昏黃的光線透過縫隙照射進來,在布滿灰塵的空氣裡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柱。遠處,似乎傳來了隱約的、模糊不清的喧囂聲,但又很快沉寂下去,被遺忘溪流永恒不變的流水聲所覆蓋。
窩棚內,暫時陷入了一片寂靜。隻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和一個看著他的、同樣在絕望邊緣掙紮的老人。
那一絲微弱的善意,如同風中殘燭,在這片無邊的絕望廢土上,艱難地維係著,不知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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