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湖底,一點點艱難地上浮。
首先恢複的是聽覺,一陣低沉而嘶啞的咳嗽聲,斷斷續續,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氣。然後是嗅覺,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鐵鏽、汗臭、汙垢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淡淡腥味的氣息,霸道地鑽入鼻腔。
陳默的眼皮顫動了幾下,沉重得像是焊在了一起。他費力地睜開一條縫,模糊的光線湧入,刺得他有些不適。視野花了片刻才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低矮、鏽跡斑斑的金屬頂棚,縫隙裡透進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他躺在一片乾草鋪就的地麵上,身下傳來硬邦邦的觸感。
記憶如同碎片般湧入腦海——渾濁的溪水、絕望的垂釣、那陣致命的眩暈……
他沒死?
陳默猛地想坐起來,一陣劇烈的虛弱感和頭暈目眩立刻將他狠狠按了回去,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喉嚨裡乾得冒火,忍不住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咳……醒啦?”旁邊傳來那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彆瞎動彈,緩緩勁兒。”
陳默艱難地扭過頭,看到那個把他拖回來的老人正蜷縮在窩棚的另一角,手裡拿著一個看不出原色的布塊,擦拭著一根看起來頗為奇怪的“魚竿”。那魚竿主體是某種深色的木質,但中間明顯拚接了一段金屬管,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最引人注目的是魚鉤,雖然也帶著鏽跡,但形狀相對完整,閃爍著黯淡的金屬光澤,在這廢墟世界裡算得上是件“精品”了。
老人瞥了他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慢悠悠地說:“算你命大,倒在那種地方,沒被鬣狗撿去,也沒讓水裡的玩意兒拖走。”
陳默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快速掃視著這個狹小的空間。窩棚很小,幾乎一覽無餘,除了他們兩人和那點可憐的鋪蓋,最顯眼的就是角落那個蓋得嚴嚴實實的金屬小罐子。他的目光在那罐子上停留了一瞬,喉嚨不自覺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極度缺水的灼燒感立刻提醒著他此刻最迫切的需求。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哼了一聲,摸索著拿出那個癟癟的塑料水瓶,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省著點喝,就這點兒了。”
陳默接過水瓶,手指因為虛弱而微微顫抖。他沒有立刻牛飲,而是先小口抿了一下,讓那渾濁帶味的水濕潤幾乎黏在一起的喉嚨,然後才克製地喝了兩小口。一股帶著土腥味的涼意滑入胃中,雖然滋味糟糕,卻仿佛甘霖般暫時緩解了那股灼燒感。
“謝謝。”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總算能發出清晰的音節。他將水瓶遞還回去,目光再次落在那根魚竿和老人的手上。
老人接過水瓶,小心翼翼地塞好,珍重地放回原處。他順著陳默的目光,晃了晃手裡的魚竿,臉上露出一絲不知是嘲弄還是苦澀的表情:“看啥?就指著這老夥計吊著命呢。”
他頓了頓,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才繼續說道:“這鬼地方,想活命,就得‘釣’。水裡那些玩意兒,再怪再毒,也得弄上來,處理處理,就是一口吃的。”
這時,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身後摸索出小半條烤得焦黑、甚至有些難以辨認形狀的魚乾,肉很少,看起來乾癟粗糙。他掰了更小的一半,遞給陳默:“喏,墊墊肚子。彆嫌少,也彆嫌難吃。這世道,有的吃就不錯了。”
那是變異小麥魚,陳默認得。這東西肉質乾柴,還帶著輕微的毒素,吃多了會讓人渾身乏力,甚至嘔吐,但確實是這片廢土最常見的“蛋白質”來源。
陳默接過那小塊焦黑的魚乾,沒有立刻吃,而是看向老人,終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老人嗤笑一聲,像是在笑他的天真,“遺忘之地唄!沒人管,沒人要,自生自滅的地兒!”他用魚竿指了指窩棚外,“那條破水溝,叫‘遺忘溪流’,算是咱們這片‘地盤’了。水裡那些東西,大多都帶著毒,得想法子處理了才能吃,不然死得更快。”
他的目光投向遠處,透過窩棚的縫隙,似乎能看到那個半埋在土裡的神像:“瞧見那邊那個破石頭沒?都管它叫‘遺忘之翁’,說是最沒用的老爺。拜它?屁用沒有!還不如老子這魚鉤實在!”
陳默沉默地聽著,一邊小口地、用力地咀嚼著那乾硬苦澀的魚乾。他的胃因為突然到來的食物而微微抽搐,但一股微弱的熱量確實在身體裡慢慢散開。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吸收著老人話語裡每一個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需要釣魚生存、魚大多有毒、需要處理、有一個被稱為“遺忘之翁”的無用神像……
老人似乎很久沒跟人說話了,一旦打開話匣子,就有點收不住,但他顯然也沒完全放鬆警惕,聲音始終壓得很低:“……這溪流裡的魚啊,刁得很!而且,不光要對付它們,還得防著……”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側耳傾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確認沒什麼異常,才壓得更低的聲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反正,有些人比水裡的東西還餓,還狠……得機靈點。”
他沒有明說,但那未儘的語意和眼神裡一閃而過的忌憚,已經足夠傳達出明確的危險信號。
陳默將最後一點魚乾咽下肚,目光再次落在那根拚接的魚竿和那個相對完好的魚鉤上。他沒有追問那些人是誰,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的眼神清澈,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那雙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昏迷前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冷靜和一種近乎貪婪的學習欲望,仿佛乾涸的海綿,迫切地想要吸收一切能讓他活下去的知識。
老布朗看著他的眼神,擦拭魚竿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在這片廢土掙紮了大半輩子,見過太多絕望麻木的眼睛,也見過一些瘋狂嗜血的眼睛,但像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樣,在經曆了瀕死絕望後,還能如此快速冷靜下來,並且流露出如此清晰思考和強烈求知欲的眼神……倒是少見。
這小子,好像有點不一樣。
窩棚裡暫時陷入了沉默,隻有老人偶爾發出的低沉咳嗽聲,以及窩棚外永恒不變的、令人壓抑的溪流聲。
陳默默默地活動了一下依舊無力的手指,感受著胃裡那點微不足道的食物帶來的微弱能量。生存的第一課,殘酷而直接,已經在他麵前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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